內容來源：卷十    演講
隸屬章節：演講＼中華民國二十年

——中華民國二十年二月十二日對特別訓練班講——

要旨
        一、處世接物的學問，是最要緊最基本的學問。處世與作人的要道
        二、洞明世事，練達人情，乃處世與做人的要道。
        三、潛移默化，是政治上最要緊的秘訣。
        四、軍人耐勞耐苦，不是討好上官，乃是盡自己的責任。
        五、政治宣傳人員要以身作則，耐苦，耐勞，不怕危險，不怕敵人。
        六、打仗要懂戰鬥心理，經歷危險，穩紮穩打，明白事理。
本文
    今天點名，看大家的精神體格，比前次好得多了，前次點名，差不多有十分之七八是很不好的，經過這一個月的訓練，看大家的精神體格，十有七八是很好的了，不僅是精神體格，其他方面，也比從前進步得多，這是很可歡喜的。今天先向你們講一些宣傳員應當注意的話。
    這次你們到軍隊裏去，有許多宣傳的工作可做，並可以使你們得著練習各種事情的機會，增加你們指揮軍隊，組織民眾與指揮民眾的能力。所以我先要詳細的對你們說明處世接物的道理，我們生在世界上，處世接物的學問，是最要緊最基本的學問！很希望你們記住。我前次同你們講過紅樓夢裏面「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的兩句話。胡林翼曾說紅樓夢是一部壞人心術養成官僚的書，凡是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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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客，他們皆深識人情世故，能夠揣摩上官的心理，對於怎樣說話，怎樣聯絡朋友，都是非常高明。所以這兩句話，從壞的方面講，就是政客官僚的哲學。但是我們做革命工作的人，要能夠做出一些事業來，卻也應該明白這兩句話的道理。官僚政客照這兩句話去做，做出來的事一定更壞；我們革命青年，拿這兩句話做方法手段，就不會到處給人家排斥討厭，而會受到人家的歡迎，得到民眾的信仰。無論在軍隊裏，對官長士兵，在地方上，對民眾紳士，工人農民，把人情世故懂得透徹，結果沒有不好的事。一個人不懂人情世故，無論到什麼地方，都走不通，無論做什麼事，也辦不順手，所以你們無論做政治工作，或做旁的工作，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懂人情世故，了解他人的環境，體諒人家的隱衷。
    青年人多半犯著看不起人的幼稚病，一看見人家動作不對，就要譏笑他，聽見人家講錯了話，就要熱嘲冷笑，看見部隊裏的官長有點行動不對，或者有點腐敗現象，就要舉報，看見軍隊中的經濟不公開，軍需不整頓，服裝不整齊，營房不潔淨等等情形，就感到煩悶和懊喪。同時還厭惡他們官長。不曉得處在這種環境中間，看見這種壞習慣，應該可憐那些官長，可憐那些士兵，盡力教導他們，使他們漸漸接受我們的指導，直到感化改正才行，要是不這樣去做，一入部隊，便直接和人衝突，以後他們就不聽你的話了，到了這步田地，就無法做事，那怕你有天大的本領，也將無用。一般從學校出去的青年，辦事情不通，工作不能上進，大部分就因為喜歡同人家鬧意見的緣故，人家為什麼排斥你們，討厭你們？我常常反覆的想，你們自己沒有經驗閱歷，不懂人情世故，實在是一個最大的原因。所以你們這次出去，要想政治工作做得有效，就要體察軍隊的情形，體貼他們的缺點與困難，可憐那些官兵沒有勇氣，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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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精神，沒有能力，要想種種方法，使他們在無形中漸漸得著轉機，漸漸地改正一切壞的習慣。
    中國政治學家常用「潛移默化」四個字，這四個字固然也有很大的毛病，但在政治上稍有手腕的人，無論對部下或上官，總是選擇機會，適用時機，可以講話的時候便講話，不可以講話的時候就不講，他這樣的行動和態度，卻可以使得上官和部下在無形中間，不用講話，不動聲色，而使他們的習慣改變過來。這樣，就無論你到軍隊裏，到社會上去做組織或訓練工作，都可以收到效果。你們將來在政治上如有遠大目的，想做比較大一點的事情，也要懂得這「潛移默化」四個字，這是我們中國政治家成功事業最要緊的祕訣，年青的人，往往不曉得世界上事情的繁複，不曉得有許多地方是不能直接去改革的，一定要走許多曲線的路，用間接的方法才能完成的。當然，「潛移默化」四個字給官僚政客利用了，可以成功一個大陰謀家，甚至於把國家民族出賣，但是陰謀家和賣國的人，結果沒有不失敗的；所以我們一方面不能利用這四個字去做陰謀家，同時卻應以革命的精神，對一般同學、同志、一般部下，用「潛移默化」的工夫，使得他們為革命的需要而活動。比方說出一般軍隊的官兵不能早起，我們自己就要早些起來，他們官長在夜晚十二點鐘以後不出去巡查，我們自己就要出去考察他們的步哨，不管是否在我們職務之內。我們既做了團裏的宣傳員，團裏有一點毛病出來，我們也要負一份責任。宣傳工作單靠講話是不中用的，必須實實在在的身體力行，做一個模範，才可收到效力。他們不努力與辦不到的事，我們要努力或辦到，他們不能耐勞耐苦，我們就要耐勞耐苦，做他們的模範。他們起初或者要討厭，不過，長久這樣做去，一定可以使他們改變習慣。你們要在夜晚，無論怎樣冷的天氣，自己出去巡查步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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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做偵探，沒有一點驕傲的態度，把勤務當作應該的而且很平常的事，要同他們和顏悅色的往來，講明這些都是軍人的本分，假使不這樣辦，萬一夜晚有土匪襲來，不僅國家的軍隊要犧牲，大家的生命都難保了，同時更要同他們講明，軍人耐勞耐苦，不是討好上官，乃是盡自己的責任。這是本總司令最希望你們的。我派你們做宣傳員，是要你們耐勞耐苦，為黨國盡責，並不是為大家謀地位。你們宣傳任務完畢，仍舊回到本校特別訓練班，畢業以後，仍舊要做普通政治或教育工作，明白的說，你們這次出去，並不是到軍隊裏想得一個連長營長的地位。你們如能「潛移默化」不亢不卑的做去，我相信少則一月多則兩三月，一定會有成效。大家要守本分，盡義務，不管上官是否曉得，有無上官監督，都要覺到這是自己職責所在，非耐勞耐苦努力去做不可。要是你們都能這樣，我相信你們在工作上都能發生很大的效力，三個月剿匪的工作完畢，到處都要請求留用你們，你們做實際工作的機會就更多了。但是你們要認定是到江西去做宣傳員，決不可妄想在江西做縣長；並且要和社會上一般人講明，三個月以後仍舊要回來受訓練。如果不把這些意義講明，或者有要求工作的表現，那末你作的事，你說的話，人家就都要以為你是欺詐別有作用的了。更有要注意的，你們千萬不可以誇獎或表白自己，假如你們誇講自己怎樣的勞苦，無論你作了多少的事情，人家也不會感激你，佩服你了。普通一般人的心理，都是這樣的。所以你如不懂人情世故，不曉得別人的心理，那你所擔任的事，一定便辦不通，縱使十分勞苦，也將心力白費了。上官要找好部下，一定要找自強不息，不驕不傲，按步就班去作事的人。所以我們不管上官是否知道，一定要照著自己的任務去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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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曾國藩打太平天國的時候，在安徽祁門被圍，困守了很久的時候，他的幕僚統統垂頭喪氣，不能保持平時的態度，只有李鴻章是照常的工作，什麼時候起來，什麼時候睡覺，一點沒有改變，做事更沒有手忙腳亂，依舊很有條理，曾國藩看到這些情形，所以很重視他。曾國藩是湖南人，平素專練湘軍，李鴻章原是安徽人，他因看重李鴻章，就把他特別找出另練淮軍，後來，李鴻章果然作出許多大事，當時曾國藩看重他，就因他沉毅鎮靜，無論怎樣危險的時候，他都是照樣工作。在歷史上只有這種人纔能做大事業，希望你們這次出發，無論遇著怎麼危險，敵人怎麼多，一定要沉毅鎮靜立志和他們拼命。赤匪的宣傳是很利害的，甚至能動搖軍心，從前師部團部的人，多有手忙腳亂，甚或要想跑掉的；在這種情形之下，你們不管敵人怎樣利害，也要到處偵察那一個地方多少兵，那一條路走得通，種種軍情都要設法探出來。你們更要知道，買空賣空，是赤匪的拿手好戲！他們並沒有實在的力量，就是江西所有的赤黨和土匪，總合起來，我相信也決沒有二萬以上的槍枝，子彈更加缺乏。他們沒有特種兵器，也沒有大砲。縱或有幾門小砲，也缺乏砲彈。我們既然明白赤匪的伎倆和力量，沒有一點可怕之處。害怕的人，都是自己嚇自己的一批貪生怕死的人。敵人圍攻的時候，如果自己沉著一點，城市中的保衛團好好的組織起來，堅壁清野地防守著，土匪赤黨有什麼辦法可想呢？如果人心常是那樣浮躁、恐慌，剿匪成效，便要遲延下去？要是大家能夠沉著，不信人家的謊報，你想，赤匪能有多少力量？所以無論是打仗或剿辦赤匪，最要緊的是不要聽了人家謊報，就以為有了不得的危險。這件事情能否做到，就是我們將來能否做大事情的關鍵。據我個人的經驗可知，一個人如明白事理，什麼危險都不怕，不明白事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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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敵人實在有多少，人家一個謊報，你就會害怕起來，如果我們腦筋清楚，明白事理，敵人數目有多少，離開我們還有多遠，隔著幾條水，還有多少路程，究竟能不能馬上到來，縱使能到來，要拿多少糧秣，中途要不要補充接濟，他們沒有接濟，會怎麼辦，這些事情，如果研究清楚，便會不怕敵人，縱使敵人真正來了，也不會害怕，而且要向敵人攻擊，直到打敗了他為止。無論是帶兵或做縣長的人，都要知道一般人的心理，尤其是戰鬥心理，軍人不明白戰鬥心理，自己的心便不能安定，結果總不免失敗。我們考察一般的戰鬥心理，軍隊能固立在這個地方，敵人就不敢過來的。一連人站得穩，至少可當一團人用；否則只怕敵人到來，不知道敵人多少，聽見砲聲槍聲，就以為是不得了，無論一師兩師人只想逃走，結果總會全軍失敗。你們遇到危險，便要忍耐著，站住不走，不消多少時間危險便會過去的。困難不能延長到一兩天，最危險的時間至多不過六個鐘頭。所以大家要知道，我們能耐得危險，危險便可給我們戰勝，如不能忍耐，不敢冒險，便是幾個小毛賊小強盜，也會把我們大的軍隊打敗到乾淨。軍隊打仗，唯一的秘訣，便要自己不動搖，穩紮穩打，尤其是我們做宣傳員的人，到了危險時候，格外要鎮定，格外要拿出精神來宣傳。有好些人造我們的謠言，攻擊我們，給我們種種難堪的壓迫，要使我們不能存在？但是我們革命的人，志向堅定，要是革命不成功，便願意死守這個地方，我們既能屹立不動，反動派有什麼方法來推倒我們呢？政治心理，戰鬥心理統統是一樣的，忍耐兩個字，便是最要緊的一點。一個人沒有忍耐心，什麼事情都不會成功，作戰最危險的時候，不到六個鐘頭，如六個鐘頭忍耐下去，危險過去，勝利便是我們的了。我們能成事業與否，全看能否忍耐危險，遇著危險，仍能屹立不動，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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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的人，無論作怎樣大的事情，都可以得到成功。
    你們這次出去，至少三個月不能回來，出去更要冒險，忍受勞苦。我們既然出去了，非到共產黨消滅之後，我們決不回來，有這樣的精神，這樣的自信力，這樣的冒險心，就是很危險的時間到來，也能忍耐得下去。必有冒險耐勞四個字，然後纔可以消滅赤匪，不然，不僅赤匪消滅不了，而且我們還要被他所消滅，生無立足之地，死無葬身之所。我們一團裏面，有三四個宣傳員，盡力宣傳，無形中間，便可使軍心穩定，而發生很大的效力，所以我希望你們，第一要立定志向，第二要知道各種心理，懂得人情世故，這樣纔可以做軍事工作，纔可以做政治工作。無論打大仗，打小仗，謊報的事情，總是不能免的。自從我們出師北伐以來，經過許多的危險，遭遇許多的敵人，要是聽到謊報，就想拔足逃跑，我們早就沒有了。有時官長想逃，我們總是拉住他，告訴他說：總司令不去的時候，什麼人都逃不了的，那一個要逃，我就槍斃那一個。革命軍人要同我一塊死，不能自由逃跑的。這樣大家都不去，一點鐘後，便可以接到報告，說是前面敵人沒有了。我做總司令的不去，決心死在那一個地方，還有什麼事情可怕？所以一轉眼間，敵人紛紛退卻，且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這種危險困難的事，我們何止身經數十次，越是危險時期，越要忍耐下去。一個人最怕的是自己嚇自己，你們想想，如果忍耐著，就令自己死了，也可以挽救臨危的戰局，何況是你們不走，實際就等于沒有危險，敵人一定打不過來的。
    以後，你們能照我的精神去宣傳，不給人家屈服，不受旁人恐嚇，遵照冒險耐勞四個字，勇敢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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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我相信你們出去之後，一定可以消滅赤匪的。如果你們這一班人派出去，仍不得力，仍和從前一樣的不安定，怕赤匪，我們就永久不能打勝仗，不能再有更好的學生或宣傳隊，來幫助我們消滅赤匪了。所以你們此次出去，要切實的記住我所講的話。如果你們都能冒險，自己去做偵探，偵察敵情，給赤匪拿去做俘虜，我們努力的好機會便到了。你可以進匪巢區域內，對匪部士兵做宣傳工作，你做了俘虜之後，更要想法子回來，設法去騙赤匪，告訴他們，說回去探聽完畢再來報告軍情。甚至還可以裝著說要替他們運動軍隊。只要你們能夠隨機應變，到裏面一定可以有法子出來的。我們到裏面有機會，還可以運動赤匪的軍隊，或者想法子拿他們的手槍打他們的官長，誅他們的主要人物。我們要是精幹一些，他們高興或者相信我們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走到他們司令部裏去辦事情，不久總可收很大的成效。當我們軍隊打到那邊，你就可以出來報告一切情形，帶引道路，這樣工作，其效力比什麼都大些。有許多願到敵巢去的人，苦於沒有方法，我們祗有讓敵人俘虜去，我們願意做俘虜，然後纔可以想種種的方法。他們不會謀害我們，一定要我們在那邊當兵，或者做事；如果我們能在那邊當兵做事，這是多麼好的一個機會！一待機會到來，便隨時可以給他們一個打擊，或者中途倒戈，而致他們的死命。我希望你們到軍隊中去，一個人便要得一百人的效果，必須這樣，你們纔算有價值。如果你們有了決心，能夠冒險，縱使你們給敵人俘虜了去，也有許多方法可以使得你們建功立業的。我記得前次在河南打仗，馮玉祥想了種種方法利用我們俘虜，給他十塊二十塊錢，叫他回到我們軍隊裏來宣傳，搗亂。還有冒充軍隊裏面的勤務兵及挑夫的偵探，到我們司令部旁邊，拋擲手榴彈。這類事情，在戰鬥的技術上頗能收效。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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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達到消滅敵人的目的，也不妨倣照這個辦法做，鑽進赤匪裏頭去，你們要鎮定，進行黨所給予你們的使命和責任。你們只有盡自己的責任，盡革命的使命，纔不愧為這次派出去的學生，纔不愧為 總理三民主義的忠實信徒。
    今天所講的話，你們要格外留心記住，這不是書本上可以找得出的，而是我自己口授的經驗之談，和敵人辦事的方法，這是你們這次出去，完成使命，最基本、最緊要的道理。你們這次派出去，我願意把自已腦筋中所有的東西交給你們，希望你們切切實實的接受，熱心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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