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鮑羅廷談話的回憶 中華民國六十五年十月二十九日

拉玆伊姆和馬克斯莫夫,以及在俄國境內的其他「薩密玆達特」作家們,大膽再度證明了人類的自由精神能在
某一段時期內降低,可是決不會永遠被消滅掉。
      每當和鮑羅廷先生長談,我提出質問或者表示不同意的時候,他便詳加說明,對於我對「第三國際」縝密
擬定的計劃的看法,則採取二分法的觀點。他認為,這些計劃不僅適用於中國,同時也適用於全世界。他為了
使他的觀點盡量成為對「革命志士」們具有權威性的客觀教訓,他反覆闡釋列寧的教條,表示真正的「革命志
士」,是願意採用所有的各種謀略、卑鄙,以及矇混和欺騙的仗倆,而且共黨為達成目的是不擇手段的。因為
在隨著重大劇變而來的機會空隙中,共黨的「革命志士」們必須準備並力事掌握、導引和充份利用事態所帶來
的一切重大機會。列寧在他的著作裡,一再有力而反覆地告誡,要清除遲疑和精神抑制。列寧的哲學不諱是口
是心非的、暴力的和破壞的務實主義哲學。然而,可譏的是,共產主義卻隱藏在它本身不道德的動機後面,反
過來用道德批判譴責民主政制。
      尤其重要的是,共產主義竟全然不顧人類尊嚴和生命,卑劣而明目張膽地詆譏被認定的人類價值。「格別
烏」「GPU 」—俄國的秘密警察,現在改稱「NKVD 」,也就在這種膽怯的犬儒思想之下,成為職業性的「
靈魂調查者」,以暴虐手段濫殺無辜,在史達林統治下僅僅在蘇俄陸、海軍裏慘遭他們屠戮的,就達三萬人之
多。據報,史達林在一九三七年上了納粹德國秘密警察「格殺打撲」的大當,認為紅軍將領們正在醞釀推翻他
的一次政變陰謀。納粹製造了一些文件透給史達林,誇耀當世的「格別烏」,竟栽在「格殺打撲」手裏。德國
參謀本部和希特勒要俄國在希特勒入侵俄國以前,剔除掉一些富有經驗的將校,史達林這位經常為了怕政變而
戰慄不安的暴君,也就吞下了德國所投下的釣餌。
      杜哈捷夫斯基元帥以及雅基爾、柯爾克、艾德曼是馳名的「內戰英雄」,全都經頒授過「紅旗勳章」、菲
勒德曼、普瑞瑪柯夫、普特納和烏波瑞維謝這幾位大將,全部,全都是史達林在對抗托洛茨基鬧爭中的功臣,
而全都在沒有證人或辯護人的狀況下,草草秘密審判,在四十八小時以內很快地悉數加以處決。從前曾以加侖
這個化名,於我北伐期間在中國馳名服務過的布魯轍將軍也被槍決了。他是在蘇俄遠東軍總司令任內,以遭史
達林懷疑和日本勾結這種莫須有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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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被殺的。
      至於共黨派到中國的知名人物們,越飛和羅明納玆l 史達林的心腹,經派到中國擔任特務工作—回國後都
自殺了,名外交官加拉罕從不曾參與任何反史派系,也橫遭史達林處死。「第三國際」少數倖存要員之一的鮑
羅廷,在回國一時期之後也宣告失蹤。因犯了所謂「職業性過失」而被處決的,多達數萬人。我姑且舉例說明
,使讀者對於所謂「職業性過失」的含義有個概念。一九三九年奉我們政府派遣前往俄國的孫科博士曾向史達
林打聽一九三七年奉召回國前蘇俄駐華大使波戈莫洛夫的下落。史達林念念有詞地將這個名字重覆了好幾次,
好像是在回想似的。直到孫博士提醒他波戈莫洛夫是什麼人,史達林臉上突然綻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用漠
然的腔調回答道:啊!他已經被槍決了!孫科博士問他為什麼,他答稱因為波戈莫洛夫說,中國不肯和日本人
開戰。共黨之極善於自相殘殺,由此可見一斑!史達林的行為,令我不禁想到劉少奇、彭真和陳伯達這些人的
名字。
      這種野蠻方法,同樣地應用於刺戟生產;當時莫洛托夫曾提出報告,說是在布爾雪維克接管以後,俄國的
食糧、鋼鐵和生鐵產量,已經降低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的水準以下的時候,使史達林說出了這樣的警句:「流
血是醫治政治的必需部份」。因為史達林的設想,是嚴厲方式的懲罰,是鼓舞工業領導人員的最好辦法。這又
是多麼可怕而兇殘的方法!我再就令人匪夷所思的俄共暴力與愚蠢行為,使各位獲得某種概念。「格別烏」在
烏克蘭的首腦波里斯基估計,在一九三○ 年代,僅僅在烏克蘭就死了八百到九百萬人,至於在烏拉爾、外伏爾
加和東部西伯利亞之有無數人死於饑餓,自然是不在話下。
      在各集中營裡,人命像蒼蠅一般地不值一文,人們像狗一般地被拷打,人們像奴隸一般地工作,這便是在
史達林統治下俄國的「無階級社會」的天堂,可是,除去極少數的人之外,大部分在自由世界的自由派知識份
子,這些年來都保持著一種深沉且非難的緘默,只有他們的良知最清楚為什麼。
      第一世界大戰之後首任捷克總統馬薩里克,他非常瞭解共產主義,曾經說過:「布爾什維克的半個文化,
比完全沒有文化還要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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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哲學是一種〔 並曰若庫拉斯哲學〕 (普若庫拉斯特斯是古代希臘的強盜,他常常將捕來的人放在鐵
床,几是身材比床長的削足,比床短的則強行拉到和床一樣長。),也就是人民意向必須適合統治政權的好惡
,經常接受監督,說得好聽些,是為人民著想的「組織生活」,針對著一個口是心非的共產政權嚷著「國家凋
萎」之騙局口號。
      史達林認為,他可似藉飢餓以及遍設在俄國的古拉格草島集中營和集體處決,來消滅反抗異己者,並且在
他的鑄模裡,塑鑄與過去豪無關連的新的史達林派的一代青少年。新史達林派青少年這種駭人聽聞的新觀念,
來自蘇俄國會一九三六年的統計報告,報告裡說,自一九一七年的革命以來,新出生的人口佔俄國總人口的百
分之四十三。這也就是說,每年有將近三百萬的新生人口—相當芬蘭的全部人口數字—可以塑鑄成偉大史達林
所定模的俄國人。
      但是,可歎得很!「極端主義者」史達林藉他那特殊有計劃滅種辦法翳除老一代俄國人這種創新的邪惡觀
念,卻產生了兩種令他失望恰好相反型態的俄國人。第一種產品的「蘇俄青少年」,是對外面世界真相盲然毫
無所知的,愚鈍的,貪婪的,妄自尊大的,在言詞方面像鸚鵡一樣的摹倣語言,在他們的腦子裏,滿裝著一些
被填進去封乾了的口號。
      第二種產品是虛偽蘇俄青少年,他們是不真心遵從、對現狀不滿、而卻隱匿他們對政治真正意見、逃避官
方影響力而卻保持著鸚鵡式一套口頭禪的人。這兩種型態都不能滿足史達林製造「新蘇維埃人〕 的美夢。因為
把有思想的青少年和應聲模仿的青少年,灌注原始的詭辯,計劃性的愚蠢,以及呆板的團體生活,他們都變成
了呆板的木人,於是,飽滿的人類精神,創新的觀念,以及淵博的思想和多采多姿的才華,都要一一加以抑制
,而將未來世代的俄國人,製造成各種機械人。
      再談到美國的理想,實在是最大的諷刺和悲劇。想當年他們的祖先從歐洲逃到新大陸,主要的是在尋求個
人與思想自由,以及宗教信仰自由,而他們的子孫卻毫不經心地在減滅他們祖先在貧困焦慮中付出極高代價,
歷盡千辛萬苦得來的那些自由。這個「巨無霸大國」不合常理的自毀行為,到底是為什麼,實在令人百思不得
其解。
      我在一年半以前,曾以沉重心情發表過一篇題名「不要說它—但是我們要說」的文章,針砭我們這個時代
的各種病態州我對於近偺著倉油世只約鑿麗氣氣)賓在不能視若無親心很多外諷然曾經道出地們對單田世界裹
尤以美國喪失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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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焦慮之情。但是他們的聲音究嫌偏低。我此時必須說,這種喪失信念,並非僅限於東南亞各國,因為在民主
國家行列裏,準備將自由世界的支持者交給可怕的塔庇安山山巖(譯按:古羅馬拋擲罪犯的所在)的國家,實
在太多了。
      十八世紀愛爾蘭詩人兼作家葉慈的這首六步格詩,是六十和七十年代最好的寫照:
      「事物皆分崩;中樞不堪守;
      「混亂稱當世…… 
      「善者吝悔罪;惡者慾橫流。」
      從中國「以眾人望,人則易從」這一警句說明人與人關係的格言可以窺見,祇有令人欽佩,人們纔肯心甘
情願地接受領導。而共產主義所表現的,恰巧相反。
      不論民主政制如何呈現疵痕和笨拙,它還是人類和人類進步的精髓,用十九世紀名政論家巴琪沃特的話來
說,畢竟還是「討論的政體」。亦即說是眾志成城的政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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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新於 2015-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