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本書開頭幾章內揭露我們民族的弱點，那是很坦白和誠懇的。我是有意如此。我是想藉此激勵我們的
國人有所作為，在生命財產經過長久的破壞之後，能夠迅速利用這淘汰的後果積極從事改革，無論是精神方面
或物質方面。
      沒有什麼東西能像這種大火一樣，為大規模的市政改革開闢一條道路的。也許也沒有什麼東西像我們為自
衛而從事抵抗的戰爭一樣，能為長遠之計替改造我們的民族性同我們的國民生活鋪一條路的。中國有很多好的
東西都自然地經過了這次戰爭的嚴重考驗，因而我感覺到我們的意志也許會用來製造許多不正當或不可效尤的
事情。
      在我寫那幾篇文字以前，戰爭的火焰已經開始燃燒到我們的心靈，燒紅了我們每個人所看得到的天空，形
成很驚人的景象和想像不到的變化。從前那種政治的不統一，曾經破壞了我們國家四十年來求建立一民主政體
以推翻專制的努力，可是在日本從事侵略前一剎那間就歸於烏有。無論是精神上或身體上的怯懦，從前被認為
是我生來就具有的，現在也奇怪地化為烏有了，這比任何其他的東西受了戰爭的影響而變質還更為重要。那些
裝備拙劣而又無外援的人民，不像中國從前在日本人前面祇是屈服和呻吟，現在堅強地挺起胸膛，不顧一切，
那怕是上百萬的人民為人類最殘忍的戰爭所屠殺淨盡。
      日本軍閥毫無理智、情感或道義地發明了並且應用了「總體戰」。即現在「文明」國所謂「閃電戰」。但
是中國人民完全與一般想像相反地，向全世界昭示了怎樣去對付和忍耐下去。他們現在已毫無援助地站立起來
，忍受了現代科學發明的重磅炸彈的殘酷屠殺已經有三年了。假如現代史上還有過奇蹟的話，那這可說是一個
真正的奇蹟。而且假定創造一個奇蹟是可能的，又焉能再沒有第二個？
      這種想法遂使得我不得不坦白陳述我們若干的弊害，藉以激發我們的國人從事改革；這些弊害都是袒護從
前官僚們的利益而傳下來的，而且由於沒有人願公開抨擊才容忍到現在。有些美國朋友曾經寫信給我，對於我
公開批評我的同胞的那種「勇敢態度」表示敬佩。可是對於這種敬佩，我卻不敢接受。這種敬佩應該是專致於
那些誠懇接受批評，以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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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隨戰爭的進展而認識了時代的真正改變，並於戰後能適應新情勢的人們。戰爭喚起了我們民族所具有的忍耐
、適應以及智慧的一切力量；青年人的血液經過這次戰爭的洗禮以後，一定是能夠在各方面影響到全國的。
      我不願意看見外國讀者會得到這個印象，就是以為中國的錯誤都應該由我們的國人來承當，或者以為好的
地方都是由於受了外國的影響。我們的意思完全不是這樣的。
      西方的科學、技術以及其他各種學問，對於中國確有很大的裨益。我們仍舊是有更多的東西要從外國的學
術中去吸收。我也總是鼓勵我的同胞儘量去吸收。但是經過了三年慘痛的焦土抗戰以後，他們也許不會同意從
人家模稜兩可的外交政策中也可以學得到很多好的東西。事實上有些人是非常不贊同這個意見的。同時由於我
為了吸收外國知識而指摘我國人民的小疵，係出於胸無成見，所以對於外國在國際政治上，尤其是有關中國問
題所表示的諾言或行動究有何價值，他們總覺得我有為他們傳達意見同反響的義務。
      關於中國和外國間的接觸及相互影響，就是再多的篇幅恐怕也寫不完，自然也不是現在所能辦到的。但我
們很可以說，民主國家的政治家們太缺乏了崇高的理想，去體認我國人民當前所負的任務，並把它也當作民主
國家所應時常遵守的一個觀念。
      我們現在已從週遭親眼目擊到，上帝已賜給了多麼偉大的力量！行動的迅捷，是非的辨別，現在已代替了
從前那些大人物冠冕堂皇的作風。條約、協定、以及諒解，現在已和自私自利的落葉隨風飄去。而就中國來說
，我們實際已經被那些素認為是我們的朋友而堅信不移的國家領袖拋棄出賣，甚至犧牲了。我們同胞最引為遺
憾的就是，我們為擊敗一個野蠻的侵略者不惜從事了三年最疲困而又傷心的抗戰，竟沒有得到一點援助，況且
這個戰爭不僅是我們一個國家的，而是所有各民主國家的。
      不管人性是怎樣，我很感到懷疑：那些讚揚我批評我們同胞的缺點的美國朋友，對於中國人民批評民主國
家對中國的態度究竟又作怎樣的看法。我現在很受感動地代表我們同胞說幾句話，那是有幾種理由的。一個理
由是：假定中國將來的復員和重建要借助於西方的學問和經驗，這樣或許可以消除他們任何可能的誤解或不諒
解。另外一個理由是；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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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不得不褐露出民主國家到底是怎樣不協助她從事抵抗侵略，同時民主國家又到底怎樣在中國抵抗日本侵略
的頭三年中以物資援助日本而犧牲了中國。然而，不管我的朋友怎樣想法，而這一鐵的事實，是令人痛心的。
      我很沈痛地說，我的同胞們無論對或不對，他們是憑著過去可怕的經驗而不得不研究出一個有玷於民主國
家的結論。中國人民都相信，今天席捲歐洲而震驚全世界的大戰的爆發，究其責任，實在是由於民主國家沒有
正確認識日本這個國家的性格和它的野心。
      中國人民並認為：民主國家對於日本侵略中國所持之消極態度，其本身就構成了違反國際條約和國際措施
的行為，這種消極的違反態度之破壞國際信譽，國際之善良行為與尊嚴，其不可寬恕，和日本在一九三一年九
月進攻中國東北及一九三七年七月進攻中國本土那種違反國際先例的積極破壞行為是一樣的。
      日本用欺騙的方法迅速侵佔東北，不過是一個例子，說明了侵略者怎樣安全地將國際法的原則踢進了地獄
去，同時安然無恙地不但享有了「被征服的」土地，並且還享有了那些民主國家在政治方面、經濟方面及社會
方面的好感和友誼；而那些民主國家原來就是譴責侵略叫囂得最響亮的。日本已經試驗過國際問對於不宣而戰
，對於勾銷一切條約的反響，同時她並發現了無論在最近或將來都完全沒有危險。
      日本的黷武主義者還需要什麼其他的鼓勵來對付中國呢？沒有。到她擴大侵略的計畫完成的時候，她就把
所謂「東北事件」擴大為「華北事件」，然後再擴大為所謂「中國事件」。不久，她又有企圖擴展為「亞洲事
件」的態度。日本一直沒有宣戰，但民主國家卻讓與了日本一切交戰國所有的權利，並不給中國任何軍事性的
援助。
      當日本開始侵略中國東北的時候，我們因為國際聯盟要採取措施就沒有從事抵抗。但結果國聯丟掉了我們
這塊土地。然而以後不同了，即當日本繼續侵略中國的時候，我們就放棄了對國際處理的信心，自己從事抗戰
。日本軍閥現在已經有三年在中國重要地區用最大速度消化它的食物。它為歐洲現在瘋狂的大屠殺和破壞，樹
立了一個榜樣。這個榜樣，祇要是民主國家稍具智慧瞭解中國一句古話「懲一做百」的真理，並抑制日本以盡
其對中國的責任，那是永遠不會實現的。日本受到懲罰，也許根本消滅了他侵略的野心。所惜的是，一直到現
在還沒有實際的懲罰；而對於它的暴行，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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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國家的權益，以及它好戰的威脅行為，也都沒有什麼譴責。
      中國人民在這次戰爭中，遭受了全世界任何其他民族所從未經過的艱難困苦，絲毫沒有得到民主國家值得
稱道的援助，儘管那些國家對不斷的極殘暴的行為感到恐怖。可是我們已經渡過了這種災難，同時出於那些所
謂中國問題專家意料之外的，我們已經成功地給了日本軍閥一個充分的懲罰，並且使日本龐大軍事機構的泥足
陷入了廣大的中國大陸。
      在過去這三年之中，中國人民絲毫沒有看到那些自稱為保衛國際法和國際秩序的國家，用任何具體的方法
來援救我們於水深火熱之中，甚至也沒有公開支持我們的主張。我們也知道他們的那個解釋，那個藉口：即沒
有人準備作戰。然而我們也並沒有準備作戰；我們只是不得不應戰而已。試想：假如我們不從事自衛，假如我
們投降了，那麼今天的世界局勢還會成個什麼樣子。
      我們所盼望他們善用一切方法來保衛公理反抗強權的那些國家，現在已對我們中國人民表示得非常明白，
就是他們不願意在亞洲公開地保衛什麼。他們是不會受人勸告來抵抗暴行，或來反抗他們從前所認為在保護人
類生命的現代文明之下不可能發生那種不人道行為的。
      相反的，他們似乎是聽任日本人擺佈，來儘量避免困難，並逃避他們的責任。美國政府曾下令將中國在抗
戰初所訂購的飛機，快從當時停泊在美國西岸一個港口中的美國船隻上搬下去。澳洲政府也拒絕允許一個私有
客機的零件集中在雪梨並空運到中國來。但是這兩個國家卻很熱心地供給戰爭物資與日本，以助長他們的侵略
氣焰。英法兩國政府也小心翼翼地盡一切力量去保持「中立」，並極力避免有任何不足以使日本僧惡的行動。
英國政府並且不准英國陸空軍中的專家來協助中國；美國政府甚至以喪失公民權來威脅他們的技術教官協助中
國空軍，同時對於志願參加中國空軍的任何美國人也是一樣看待。然而，他們對於西班牙的戰爭卻採取了一個
完全相反的政策。
      所有這些都是擺在我們國民的眼前的，而他們的家庭則被敵人海陸空軍的轟炸而化為烏有；他們的同胞不
是被屠殺、搶劫、淪為乞丐，就是成了鴉片毒品的犧牲者。
      民主國家的逃避責任，毫不願意開罪這個劫掠屠殺無所不為的日本軍閥，並且對於保衛自己的國民及其財
產利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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