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論的形成 中華民國二十五年十月十日載上海字林西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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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進步,不能拿國際普通標準來衡量的,也不能拿這種標準來估計中國任何方面的改革程度。這東方
的悠久古國,如今究竟有了怎樣的改變,我們倘若想得到一個正確觀念,應當把她目下的狀態和過去不久的情
況,兩相比較,同時還得把她悠久的背景,加以精審的認識。這種背景,往往不是西方觀察者所容易瞭解的,
實則中國之所以為中國,與這種背景大有關係,中國種種特性的建立,也是以這種多年的背景為基礎的。因為
一切都非西洋人所熟習,所以有的就加以非笑,有的表示驚訝,還有些缺乏忍耐心與同情心來瞭解中國的人們
甚至表示煩躁或僧惡。然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任何觀察者不可忘記任何國家在改變政體之後,無法避免暫時
的騷亂;再則一個國家的基本進步也未必祇限於物質方面,像偉大工程的建設,或者用汽車代替小車等等,未
必就是一個進步的表徵。我們倘把這兩件事情,也記在腦中,那就可以衡量中國進步的真相而不致發生錯誤了
。
像中國這樣的國家,要鼓吹革命和實行革命,都不是容易事情,中國的人口既多,保守成見又深,加以迷
信未除,文盲遍地,人民非常缺少愛國團結的觀念,這種種閉塞因素,產生了驚人的反動力量。一切西洋的理
想,苟有顯著的實用價值,或一望而知是合理的,或者確乎有這種需要,原很容易介紹進來,但中國因為有那
種反動力量存在,就處處受到阻礙,處處覺得不易迅速推行。
本來任何國家的改革家,都得飽經艱難,而中國改革家所受困難更多,有些還是在別的國家所不會發現的
。不必說作徹底的社會革命,就是推行一些改良方案,也須相當的耐心,非具極大理想和忍耐堅持的決心是不
會成功的,有時還須要體力的輔助呢。
革命後若干年中,中國曾努力於激劇的改進和改組。在某種意義上,若干改革是成功的,若干步驟還有永
久的價值。但因情勢所趨,恣肆的軍閥,擁兵割據,自便私圖,于是一切足以普遍地影響人民生活道德的措施
,都遲遲不能實現,有時還根本無法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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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環境之下,自然沒有進步可言,但各種惡勢力,幸而能漸漸剷除,自私割據的軍閥,也次第打倒了
,于是統一的中國方始顯現了她的輪廓。
我們一處一處地平定了內亂,驅除了軍閥,同時逐步推進著解除民眾苦痛的方案,而民眾從他們自己的經
驗,漸漸瞭解了政府這些措置,並不是害他們,實在有利於他們的,所以都歡躍鼓舞,讚美著新時代的降臨,
報紙和言論機構既見進步,全國各處也漸漸有輿論形成了。從前人民公意與國家大事並不發生關係,可是最近
幾年,尤其最近幾月來,輿論的力量,顯然可以影響國事動向了。這種精神方面的發展,實是清朝崩潰而後,
中國最重要的進步。
如今這種輿論影響力的偉大,值得我們大書特書。例如福建叛變的平定,能如此迅速,完全因為全國輿論
一致反對的緣故,四川省的軍閥,二十年來內戰了四百多次,於是把這富庶的省份攪得十分貧乏,似乎永遠沒
有歸附中央的可能,但時機一到,立刻歸入中央政府直接的統治,轉變的迅速,出人意外。又如僻遠的貴州省
,軍閥政權,能於短期內,完全消除,似乎也不是可能的事。又像粵桂異動的早日解決,不明白中國近來進步
實況的人,也會感到萬分神奇,實則輿論所歸,可說是無堅不摧呢。
輿論的產生,由於人民認識了中央政府一切為國為民的設施,並且發現了有自由發表公意的新力量,於是
輿論就發施了驚人的威力,凡是叛離中央或把持割據的舉動,必自各方面受到攻擊。我們再以兩廣事件而論,
那時中國其他各處的一致呼聲,也就是廣東人民所有的要求。廣東人民公開熱切地表示,應該將地方軍政統一
的中央,這種意外顯明的態度,感動了若干粵軍的重要將領和空軍。前者宣告了他們不願意參加內戰和願意歸
附中央的決心,而全體空軍也以同樣的精神,在某天清晨,悄悄地駕了飛機離開廣東,這使叛變的進行,不得
不廢然自止。
後來,桂省事件,也同樣的受到輿論的影響而解決。全省民眾都反對戰爭,據說有些地方,農民和徵兵官
吏還發生了流血的衝突,接著輿論一天一天強烈起來,那時中央抱絕大耐心,靜待他們的覺悟,一再忠告桂省
將領,即使不談他們自身的利益,為國家為人民著想,他們也得慎重將事,中國是再不能發生內戰,人民再不
能受戰爭的蹂躪了。到九月六日,桂省的將領,接受了中央條件,表示他們真正認識了人民公意的力量,而一
次空前的可怕內戰,乃得倖免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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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事實鼓勵著人民發表公意,這是中國進步大道中一塊最值得注意的標石。世界的進步,若是包括精神
及物質兩者的改良而言,那末我們必得承認中國近幾年來已有驚人的進步。這短短的幾年裏面,人民確已認識
了國民政府成立以後,行政方面的新變化,以及政府所迅速推進的種種改革方案是適應於環境的需要。
緊接著辛亥革命成功以後的幾年,可說是完全虛度,毫無進步可言,因當局的人,不明瞭共和政體所授予
他們的自由,其意義是與放縱恣肆不同,且有許多人不知道國家並非為了發展他們個人私利而存在的。他們大
都以為自己是人民的主人,而不是人民的公僕。
幾世紀以來,承襲了舊式衙署的習氣,在政治界往往可以聽到「人民是什麼東西」的疑問,如今是不聽見
的了。現在這種古舊的觀念和古舊的形態都已消失了,而人民正善自努力,使他們的呼聲,在討論國事的時候
,發生重大力量。
促成自相殘殺的最後因素剷除之後,內戰的時代就將結束了,我們雖沒有作這種預言的必要,而有這種希
望也是合理的。中國軍隊不久可望完全成為衛國的戰士,而不是軍閥們烏合的爪牙,在軍政民精誠合作之下,
領袖問偶有嫌隙,人民也不允許他們訴諸武力,當像進步國家那樣,使他們尊重自愛,採取合法的途徑以求解
決。
按照已定計畫,我國不久即將實施憲政,自此而後,人民的公意將為一切問題的南針,國家進步也將劃出
一個新階段。以前的一切準備,不過是我們的基礎工作,而這種基礎是建立得非常妥善,非常穩固的,在這基
礎的上面,還確立了民眾對輿論的認識,和民眾運用輿論的能力。即此一端,已足產生完滿的結果,國民的責
任心,一定會由此而提高,愛國的熱忱,一定會由此而發揚。過去中國人民確有一種錯誤的觀念,認為官吏是
神聖不可侵犯的特殊階級,這種觀念幾世紀來深深地印在人民意識裏,人民憑自己的經驗,知道要保全腦袋,
就不能同時保全他們的權益,只好忍氣吞聲的下去;至於剷除腐敗官僚,援救國家的企圖,他們更不敢想望了
。結果使人民對於公共生活,國家大事,完全不發生關切,祇有孜孜兀兀,保護一己或一家的私利,所以到了
解救他們脫離苦難的民國成立的時候,人民依然是混混噩噩,深閉固拒,並未覺悟到這種改革的價值,經過幾
年的啟導之後,直到現在,一部份民眾方始瞭解,再轉輾勸諭,大家才知道了什麼是他們真正所需要的東西。
現在多數人民似乎已經覺醒,抑制很久的是非辨白力也重復發現了。然而這種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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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抽象的教育所造成的,乃是政府組織健全,以切實的工作,昭示民眾,使他們受了感應的緣故。
國民政府成立的時候,就著手於增進人民幸福的工作。其時有一項很有意義的措置,現在大家或許已經遺
忘了。十六年定都南京後,沒有幾個月,就召集全國經濟會議和全國財政會議。集全國銀行界和工商界的領袖
於一堂,共同討論,這是中國歷史上所從未有過的,雖不是驚天動地的事情,至少也是很重要的措置。這證明
了政府確有誠意,斷然革除從前阻遏人民言論的舊傳統,而採納公意,參酌了專家的意見,作為奠定良好政治
的基礎。此外,政府並且召集各省縣長,到京聽訓,使他們知道一個良好縣長應有的作為。受訓官吏平均年齡
在五十以上。教他們瞭解人民權利,訓飭他們留意民問疾苦,切實保證人民,並使他們明瞭一切行政的規律和
條例,,而其中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曉諭他們要幫助人民發表公意,申訴疾苦,還警告他們,倘有違反公眾幸福
,或戕賊人民權利的舉動,就是不盡厥職,得受相當處分。
民國元年民主政體開始以後,愛國的人士,就用心於提高國民生計,以解救他們的困難,不能完滿實現,
但仍竭盡智慮,籌畫著振興實業和開發資源的方略。歷年因政治未入軌道,經濟方面的努力,也就很少成效。
但現在已經按照了固定的計畫,循序推進(還有民意為後盾),經過了相當時期的努力,一定能掃除經濟疲滯
的病根,給投資家和實業家以鼓勵和保障,這是開發富源和改良生產所必要的。
關於財政和其他改革的詳細情形,本文無須詳述,假使環境許可,國家的繁榮很有把握,將一步一步見諸
實現,從前阻礙中國進步,使她不能得到國際適當地位的各種因素,也將完全消滅。國民政府如今努力的主要
目的,不外乎推進物質建設的政策,此種政策假使能夠完全,不但有利中國,世界也將受到它的利益。
今天是中華民國成立的紀念日,我們根據上述種種,以檢討中國情況的時候,我們無疑地會斷定中國,在
她內憂外患之中,掙扎奮鬥,已有極大的進步,而物質進步之外,還有一種社會的、精神的改革,它的重要性
,並且凌駕於一切之上—那就是中國已有輿論的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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