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來源：卷十八    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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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民國三十年十月二十日主持第三次南嶽軍事會議

總理紀念周講——

 

要旨
    一、東條組閣，敵國軍人內閣出現，勢將擴大侵略，參加世界戰爭，適如我抗戰政略之所預期。
    二、東條組閣後，敵國今後可能的動向：
        （１）對蘇不即北進，而乘其西線之危，要求談判，企圖不戰而屈；
        （２）對德國加強軸心聯繫，企圖誘迫蘇聯屈服，聯合德蘇日，實行歐亞新秩序之夢想；
        （３）對我國將竭其全力，實行大陸政策，徹底達成繼續侵略目的。
    三、無論敵國今後動向如何，仍以滅亡中國為一貫國策，大家必須提高警覺，堅持奮鬥，準備實力，務期我軍能獨立決戰。
    四、我國抗戰已能獲得各友邦經濟物資與武器之援助，實力必日見增強。
    五、觀察敵軍一般情形，武器物資日漸枯竭，戰鬥士氣日形低落，根據實戰經驗，我軍必可將其擊滅。
    六、我軍不能殲敵制勝的原因，由於高級將領指揮部隊太大，而能力有所不勝，更由於自身不研究、不學習，對部下不訓練、不考核所致。
    七、說明中國軍事的運用重在精神，而建軍的根本要領重在主將，故各級將領必須自覺自動，自強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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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以曾文正為例，說明高級將領成功立業之道：
        （１）要自動奮發，精勤學習，不辭艱危，忠貞自效；
        （２）要羅致人才，健全幕僚，虛心接納，相與砥礪；
        （３）要注重內心修養，時刻戒慎恐懼，力求上進，無虧厥職。
    九、大家要效法中國歷史上的名將，恢復固有的精神道德，運用現代的學問技術，來成就事業，建設國家。
    十、希望大家要自覺職責艱鉅而能力有限，故必須黽勉努力，敬慎將事，更盼大家認清「兵在精而不在多」與「不患無位，患所以立」的古訓；痛自貶抑，認真整訓，來充實部隊戰鬥力量，達成抗戰任務！
本文
    這幾天開會以來，各位作戰報告，已經完畢，俟交各組審查之後，即可得到一個結論。我對於此次作戰報告，仔細考察，實在感覺慚愧！尤其讀到過去幾屆的訓詞，大家幾乎完全沒有實行，可見你們因循成習，只是口說遵從，而沒有實在去作，我自己亦因為沒有多的時間來監督部下切實作到，心中格外覺得慚愧不安！此次各位遠道而來，聚合一堂，如此機會，不可多得，現在乘紀念週之時，先要將目前國際形勢與敵人的情形以及我們今後抗戰的趨勢，扼要的對大家說明。
    這幾天國際上最值得注意的一件事，就是敵國第三次近衛內閣辭職，東條英機已奉命出而組閣。這件事不僅對於中日戰爭有很密切的關係，就是對於整個世界局勢，亦將發生很大的影響。我們四年多抗戰以來，有一個最大的希望，可以說就是希望日本有一個軍人內閣出現，使他們一般文治派組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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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直接由軍人出來擔當國政，如此，他們勢必擴大侵略，從單純侵華的戰爭，進一步冒險侵犯國際，來參加世界戰爭，這就達到了我們抗戰政略最重要的目的。我們就可以聯合世界反侵略的各友邦，共同一致制裁日本，很快的就可以擊潰日本，來消滅遠東侵略的罪魁禍首！不然，如果敵國軍閥內閣不出現，那他們侵略政策的推行，也許還不至於即要參加世界戰爭，那他仍舊是以他一國的全力來侵略我們中國，而我們中國亦是要單獨的抵抗日本，這樣我們抗戰的最後勝利，或許還不容易及早實現，現在日本軍人內閣——東條內閣已經成立，雖然他今後的真正動向如何，目前尚不可知，而我們所預期的政略目的，可以說已經達到了。

    至於東條內閣出現以後，他今後的行動究竟如何？這是我們所應嚴切注意的，我看他今後不一定南進，更不會即要北進；即令他南進或北進，事實上我們的抗戰也不一定就可以輕易獲得勝利結果。我們觀察他此次內閣的組織，東條本是前任內閣的陸軍大臣，他現在繼任內閣總理，不但兼任陸軍而且還兼任內務大臣的職務，開日本組閣以來所未有的先例，這是很值得我們注意的一個特點。其次，新任外相為東鄉茂德，此人想必大家都知道，他原是日本的前一屆駐蘇大使，蘇聯朝野對他的批評，認他是日本一個優秀的外交官，為現任建川大使所不及的。由此我們可以知道東鄉出任外相以後，東條內閣不一定就要對蘇聯作戰。今後他或者採取先禮後兵的辦法，要與蘇聯舉行談判，迫使蘇聯滿足他一向所希望的要求。這一點，他在從前是不容易作到的，現在德軍已進逼莫斯科，他必乘蘇聯西線危急之時，採取這個策略，就是威脅蘇聯與之談判，要求海參崴為非武裝地區，對於西伯利亞的紅軍亦將要求減少，且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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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紅軍退到貝加爾湖以西。這樣日本就可以不受蘇聯空軍的威脅，更可以鞏固他國防的安全！這就是日本對蘇聯要想實行其不戰而屈的政策，然後他可以集中全力徹底來侵略我國，我們觀察他現在的態勢，不能不顧慮到他有這種企圖。再次，東鄉茂德在出使蘇聯以前，又曾任駐德大使，他有一個德籍妻子，當時他的一切外交活動，頗得到他妻子的贊助，收了很大的成效！如就這個關係看起來，東鄉既任外相，東條內閣今後與軸心國家將更要密切聯繫。甚至協同德國來誘迫蘇聯對德日妥協，實行其歐洲與亞洲新秩序之夢想，這不能不說也是敵人想念中的一個企圖。總之，由於日本軍人內閣的成立，今後遠東與世界時局的變化如何？不可逆料，我們看到日本現在對美談話仍主張繼續進行，對蘇聯也必採用外交攻勢，如能達到不戰而屈的目的，那他就不必北進攻俄，而對南太平洋問題，他也顯然要想用和平方式與美國外交談判，以求獲得南洋經濟權益，如此也更可以全力實行大陸政策，來侵略我國。但是我們可以深信美國是一個保持正義的民主國家，決不致違反其外交基本原則和他對遠東一貫的政策，故他亦決不能與倭寇侵略者來妥協，這是可以斷言的。然而我們不能不從國際形勢最惡劣的一方面來觀察，自敵國東條內閣出現以後，我國的危機不僅沒有減少，而且將日益增加。因此，我今天要特別喚起各位的注意，我們現在不能預定近衛倒臺，東條組閥，日本即將參加世界戰爭，而我們抗戰從此就可以不必積極實力戰鬥，只要坐待敵人退走就好了，大家如果存了這種錯誤的心理，因而懈怠了自己的軍事，那就要自蹈失敗，而至無可挽救的地步。要知道：國際形勢變化莫測，目前時局更是特別危險，我們只有格外警
覺奮鬥，加緊準備反攻，纔能達到抗戰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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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點，我們要認識的，就是敵國無論文人組閣或軍人組閣，無論他參加世界戰爭不參加世界戰爭，更無論他對蘇聯開戰或與英美作戰，他現在的一貫政策與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解決他所謂「中國事件」，就是要想徹底滅亡中國，使我們四萬萬五千萬同胞與世世代代的子孫，都要成為日本的奴隸，他這個政策，除非他侵略的軍隊，完全被我們消滅，不然，他是永遠不會改變的。所以他新閣的政策，簡單明白的說，第一就是處心積慮要想解決中國問題，第二就是與軸心國家更密切的聯合要想解決世界問

題。但據我們研究所得的結果，就整個世界局勢來判斷，他這種陰謀野心，絕對不能得逞，他們所企圖建立的東亞新秩序與世界新秩序，亦終成為泡影。不過他必藉此與軸心國聯合，以為他侵略的後援，如他在陸上或海上能與德國打通一路，使歐亞兩大侵略勢力聯繫起來，那他就可以與軸心夥伴在經濟上交換物資，在軍事上東西策應，那他就毫無忌憚的來參加世界戰爭了。這樣，今後世界的局勢，就更形尖銳化，更要急轉直下了。所以我們切不可以為敵國軍人內閣出現，國際形勢好轉，我們軍隊就可以不要打仗而坐獲勝利，這種心理是最危險的，也是最卑劣的，大家必須格外警戒，不可稍存僥倖疏忽之心！要知道：我們抗戰，自始至終，就是要自力更生，獨立作戰，徹底消滅日侵略的暴力，以求得國家民族真正的獨立自由與平等。如果今後日本要擴大侵略，參加世界戰爭，那固然是完全合乎我們抗戰政略的理想，我們更可乘此機會發揮實力戰鬥威力來爭取最後光榮的勝利，但是大家要明瞭，我們這一次抗戰，本來就不希望世界戰爭的爆發，更不希望世界各國用武力來擊潰日本；我的意思，只是希望世界上一切反侵略的國家，在武器上和經濟上能給予我們不斷的援助和接濟，使我們中國能夠單純的用自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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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的軍隊，來打敗我們的敵人。我們不但有此自信，而且有此把握。自從去年以來，國際形勢，可以說已經漸漸的達到我們的理想，現在美國對於我們經濟和武器的援助，已經見諸事實，我們有了這個物資的接濟，將來就更要準備實力決戰，以達到我們抗戰的目的。否則，如果我們自己不努力，只是等待敵人自動的撤退，希望不戰而勝，那無論事實上必不可能，即令一時敵人退走，我們的國家仍舊不能保障獨立生存，以後反而更有被滅亡的危險！所以大家在此抗戰成敗最重要的關頭，必須提高警覺，加倍奮勉，認清現在國際形勢與國家環境，並無可以樂觀，更不可稍有懈怠。今後一切全靠我們自己能堅強奮鬥，努力抗戰，纔能夠完成我們軍人救國救民的職責！
    其次，講到現在敵軍的情形。你們前方的將領，大家都知道敵人今天實在已經沒有什麼力量，國際上他已經完全陷於太平洋各國包圍之中，這不必說了，就是從武器物資方面來講，除掉海軍還未曾消耗，保持相當實力之外，其他如飛機汽油以及各種武器等已經一天一天的消耗，不如從前之多，即如他現在空軍轟炸，每投下一顆炸彈，就無異於消耗了他自己一分的生命一樣，決不敢再和從前那樣隨便亂投了。他現在真是到了一滴汽油一滴血，一片鋼鐵一片肉的時候了！尤其英美對日經濟封鎖之後，他的武器資源，更只有一天一天的減少，一天一天的枯竭。大家看到他現在用的是捷克機槍，就可以知道他國內鋼鐵的缺乏，許多武器都無法自裂，這就是在武器方面，他已經被我們逐漸的消耗了。至於講到他的士氣，自從武漢會戰之後，也是逐漸的低落；到了現在，無論從教育訓練與技術體格那一方面說，都是遠不如前。不僅質的方面，比從前差，而且量的方面，他現在已經使用到了最大的限度。我們現在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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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把握可以打敗他！從前年以來，無論在晉南、湘北、桂南、上高、福州以迄此次長沙會戰，根據我軍實際的經驗，大家都可以看出他兵力不夠的情形。我可以料到今後敵軍無論進犯那一個地點，其作戰的力量，最多不能繼續到兩週以上，如果過了兩週，他就一定要撤退。像現在德國進攻蘇聯，從北到南，戰線延長到二千五百公里，從西到東，縱深陣地亦有五百多公里，以蘇聯二十年之養精蓄銳，及其一切防禦工事之堅強，德軍還是要打下去，而且戰事遷延四個月之久，現在還要繼續攻擊，這種大規模的戰事，那裏是我們的敵人——日本所能想像，他不僅比不上德國，也比不上蘇俄；他最近每次取攻勢來進犯我們，最多不過十天或兩週的戰鬥力，在此期間如攻不下我們的據點陣地，他固然要退卻，就是攻下了我們的據點，他也沒有確實固守的力量，從前年到現在，除宜昌之外，歷次戰役，都是如此；他現在不僅無力擴張戰區，而且也不敢再存消滅我們野戰軍的妄想，由此可見他力量的薄弱與信心的動搖了。敵人的物資如此衰竭，敵人的士氣如此疲憊，而我們有國外源源的接濟，國內不斷的生產，我們的武器並不愁缺乏，如果我們一般高級將領，能夠按照我平時在各種訓詞小冊裏面的指示，切實作到，努力整訓，使我們的戰鬥士氣和戰鬥技術，盡量提高，那就一定可以超過敵人，一定可以戰勝敵人，這是毫無疑問的事！

    講到這裏，我要求大家反省一下：這樣疲憊衰竭的敵人，我們為什麼還不能消滅他？為什麼他來進犯時我們不能抵禦，而他撤退時我們亦不能截擊，讓他來去自如呢？這就是因為我們的軍隊實在太無用，太怯懦，這真是我們最大的恥辱！四年以來，關於我軍作戰的缺點，我曾經一再的提醒過大家，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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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成小冊子分發給大家，要大家研究，要大家改正；但是你們完全沒有依照我的指示去作，所以我們的軍隊不如從前！這所謂不如從前，並不是說我們的武器較前差次，也不是說我們下級官兵的量與質較前怎麼退步，而是我們一般高級將領自己的官升得太快，地位太高，以致弄得莫明其妙！自己既不肯到部隊去訓練檢閱，又不肯到前方去視察指導，平時看的最多只是一點政治經濟的書籍，對於部下的業務，最多只是形式上說說而已；因此對於部下訓練教育的進度如何，根本不知道，對於前方工事要塞配備的情形如何，完全是模糊印象，對於下面實際的情形，可以說完全不管！這樣一來，到了作戰的時候，你如何能運用所有的部隊？又如何能夠使他們發揮戰鬥的力量呢？大家要知道：照我們現在一般高級將領的精神修養與學問能力，實在不配擔當現在這樣高級的職務和階級！以小的能力，任大的職務，如果不兢兢業業，敬慎將事，其結果就一定要失敗！你們作了高級將領，平時不能將軍隊練好，戰時不能將敵人打敗，馴至像這次長沙會戰一樣，敵人來了，不能抵抗，敵人退了，不能追擊，幾次戰鬥，毫無俘獲，這種情形，對我們不僅是一個重大的教訓，而且是一個極大的恥辱！這就可證明我們一切能力、學問和精神，都是不夠，都是退步！我們自己平時根本不去研究，對部屬亦不去訓練考核，所以部隊一切只有荒疏而無進步，而各人自身亦就更不能勝任自己的職責了。然而環顧現在國家危難至此，我們不來擔任這些職務，又有那個可以來擔任呢？須知經驗學問與能力，都是由於精勤積累而來，我們既然升到現在這樣高大的階級，擔任了現在這樣重大的職位，自知能力不勝，就要拚命學習，拚命研究，並且要嚴格的提挈部下，督促上進；如此，纔能盡到自己的責任，也纔能獲得事業的成功！古來一切偉大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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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如此。總是先從小的事情作起，不斷的學習研究，來增益其所不能，等到後來，他的經驗能力豐富了，自然可以勝任大的事業！但現在大家就不是這樣，像我昨天所說的，一旦作了高級將領，有了勢力與地位，就目中無人，矜驕自滿，以為什麼人都不能教訓我，馴至正言不入於耳，過失無從自知；如此，一切的事情都要退步，都要腐敗下去，長此不改，最後必致徹底失敗為止！現在有幾個戰區還好，有幾個戰區從去年以來，真是驕奢淫佚，甚至利用經濟封鎖來走私！試問你上官作了這種違法舞弊的事情，那你如何能取信於你的部下，監督你的部下呢？我們作了主官，一點都不能作壞事，如作了壞事，無論那一個人都會知道的。現在你們一般高級將領年齡都在五十歲以下，而且有的總司令軍長師長的年齡還在三四十歲左右。處在中國現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之下，如果稍一不慎，就沒有不腐敗墮落的；因為我們自己有了勢力與地位，那一個人都不敢與我們說話，我們自己也不求人去研究，所以一天一天的驕傲失敗。現在敵國的情形，就和我們不同，他們一般將官的年齡大多在五十歲以上，所以他們的閱歷深，修養好，學問能力都要比我們高，這是值得大家格外警惕的一點。
    我前天說過：德國大本營一個少校參謀，由中央統帥部派下去，對於前方高級司令部的一切計畫和動作，都可以指揮監督。現在德國的參謀系統，中央統帥部對於各戰區司令部都直接派遣參謀，一面指揮，一面監督，其地位權力，彷彿我國從前專制時代的欽差一樣，就是代表統帥。他所指揮監督的軍隊，猶之於受統帥親自指揮監督，所以能貫徹統帥部的意志，執行統帥部的命令。我們中國現在沒有這種制度，因為中國從古以來，一貫的是講道德，重信義，無論什麼事業，總是信託其主管人員；信任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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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主管人員必能負責辦好。部隊也是一樣，無論那一個部隊編成之後，舉凡這個部隊的訓練教育和作戰等事項，完全委託他的主管，信賴他的主管，統帥部決不加以遙制。惟其如此，所以我們一般主管格外要能自覺自制，自立自強；如果你主管不能奮發努力，不能自求進步，那不僅是你個人的失敗，而且整個國家和軍隊，都要受到連帶的影響！照德國的辦法，統帥部少校參謀可以指揮戰區的總司令，這是重在組織，是西歐的哲學；像中國所謂「信義」與「智、信、仁、勇、嚴」武德的精神，他們也不是不注重，然一切還是以組織為主。我們中國現在除了精神之外，組織缺乏，因此，我們部隊裏面的事情，就全靠我們一般將領主持；大家如果明白了這個道理，就應該不待上官監督，而自求進步，一方面指揮部下，一方面更要健全幕僚的組織，羅致一般有道德有學問的人，使他們常常勸導我，砥礪我。所有司令部的參謀副官，都要充實他們的能力，使他們能盡到自己的責任。尤其是派到下級去的參謀，更必須有真實的學問和本領，既派之後，就要相信他的工作，尊重他的意見。總之，你既作了部隊的主管，部隊的好壞就一切都得靠你；一師全靠師長，一軍全靠軍長，一個集團軍，就全靠集團軍總司令，一個戰區就全靠戰區司令長官，我們中國建軍的根本要領就是建立在這種精神、信心與道德之上。如果我們一般高級將領，大家無此自覺，不能以自己的責任地位自警，不能以中國傳統的精神道德自勉，那我們中國的軍隊，真是永遠無法建立了！

    像這一次長沙會戰，敵人來去自由，我們不能痛予打擊，並不是敵人怎樣了不得，我們不能打敗他，而是我們各級將領，不能依照我們中國固有的精神道義，自矢忠貞，刻苦奮勵，來立功立業，這是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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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你們人人都要深切反省的！要知道：一個人能否達成任務，能否成就事業，決不能完全靠學校的教育，也不能完全靠上官來監督，而是要靠我們自己自覺自制，自立自強！我們中國在前清光緒末年，纔有武備學堂，以前就根本沒有軍事學校，然而歷史上的名將，代有其人，即如曾文正，他當時治軍平亂，就是拿了戚繼光語錄與練兵實紀，當作典範令讀，憑著他一腔忠義，一生精勤，完全自強自立奮鬥出來的。在他事業開始的時候，真是毫無憑藉，毫無把握，只因為國家要他擔負這樣艱鉅的責任，他就義不容辭，從湘潭誓師，在靖港就打了一個敗仗，憤而投水；後來甚至一個人退居在長沙城南的妙高峰孤廟之中，然而他有百折不撓的精神，所以不到幾時，就能整軍再出，已經是歷盡了艱苦危難。他所以這樣忠貞自效，不辭生死，並不是有人監督他，教訓他，而是由於他講倫理，講道德；以我們中國固有的道義和正氣——「仁、義、禮、智、信」和「禮、義、廉、恥」——作為修身的標準，作為對國家對上官負責任的表現。後來他到了江西，困處鄱陽湖中，外有強敵，內無援助，而且作戰常常失敗，真是何等的困苦，何等的恥辱！然而他畢竟能夠轉弱為強，轉敗為勝，打破困苦的環境，消滅頑強的敵人。他的所以能夠成功，並沒有旁的秘訣，就是他肯學習，肯研究，不惜虛己下人，不吝隨時請益，能夠羅致一般道義氣節之士，來幫助他的事業。我們試看當時他的幕府裏面，真是人才鼎盛！無論軍事、政治、文學、道德各方面的人才，差不多包羅盡有，而他自己作了統帥，對於一般幕僚秘書，還是必恭必敬，誠惶誠恐，尊之如嚴師，視之如畏友，一般幕僚看到主官對於他們能這樣虛心接納，當然忠誠愛戴，願意全力協助，他所以能夠以道義相扶持，以氣節相砥礪，以學問見識相輔益，他們個人既然能有不斷的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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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他們的事業自然也不會失敗。他們不僅經常有朋友相切磋，而且同時極注重精神的修養。真正能發抒岳武穆所說的：「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妙用。切實作到了中庸所說的：「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的幾句話。我們細察曾文正的一生，可以說很得力於這種慎獨的功夫；他無論什麼事情，不管人家知道不知道，都要問得自己的良心過，惟恐有虧於心，所以他在「禮所以養心也」的箴言內，曾云：「內而整齊思慮，外而敬慎威儀，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因此可知他的成就，全在於能克己，在於能自反。你們現在一般三四十歲左右的人，作了總司令、軍長、師長，血氣方剛，往往要流於驕矜怠荒，如果不求良師的指導，不求朋友的扶持，結果一定陷於錯誤，而致於徹底的失敗！所以大家一定要認清自己壯年行運的危險，尤其要研究我們中國的歷史，要體念古來一般名將成功立業的根本精神，拿來作自己的模範，以期減少我們的過失。我現在為了這件事，真是時刻憂慮，人家經過四年的革命戰爭，早已經強起來了，而我們現在抗戰了四年以上，還是沒有成就！更是沒有進步！我現在看了你們的報告，真是不能相信，你們往往說只有二三百敵人，那你為什麼要害怕？這就證明你們一切學問、精神、道德的修養都沒有，因為沒有修養，所以沒有膽量，所以要怕敵人。如此，我們國家還有什麼希望！從今以後，希望你們一般高級將領特別要注重精神的修養，尤其要忠誠純一，督導訓練，使全軍上下，由我們上官精神的感召，都能同心一德，振奮起來！如此，我們的軍事纔有起色。我常說：我們中國打仗就是打將，作戰的時候，如果你上官不退，你部下的官兵一定跟著你頂住不退；他們都有良心，都有血性，決不肯輕易離開自己的上官，為一己的安全打算。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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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的是我們高級將領的精神頹喪，膽識低落，敵來不能抵禦，敵去不能追擊。像這次長沙會戰，我們有這樣雄厚的兵力，有這樣良好的態勢，我們一定可以打敗敵人，一定可以俘獲敵人很多的官兵，一定可以繳獲敵人無數的軍械！即使沒有一萬俘虜，也總應該有一千！一千沒有，總要有一百！一百沒有，少而言之，也應該有十人，但是現在你們連十個俘虜都沒有！如何對得起自己的職守？！我們軍隊最大的戰功就在於俘虜敵人；現在敵人反而俘虜了我們的士兵，常常穿了我軍制服，混入我們的陣地，我們作戰於我們國土之內，還不能照樣拿到敵軍俘虜嗎！敵人能拿到我們的官兵，所以他就能知道我軍的內容，而我們現在要明瞭敵情，除了努力捕捉俘虜之外，再沒有更切實的方法了！我這句話，不知道已說了幾多回，真是苦口婆心，反覆勸告，如果你們再不遵照作到，真是有愧於你們自己的天職！要知道：現在並不是我們打不過敵人，而是由於我們高級將領的精神墮落，膽識太差，不研究，不上進，只知道作官，而忘卻了我們革命軍人的本務！尤其是一般三四十歲的軍官，擔負了這樣重大的責任，如果不時刻戒慎恐懼，不提高「慎獨」的修養，其結果不僅你們個人要失敗，而且國家都要受到很大的影響！但是反過來說，我們歷史上的名將，並沒有受過軍事學校的教育，並沒有上官時刻來督促，既能自立自強，達成自己的任務，成功很大的事業，我們現在如果能夠效法他們，學習他們，養成他們同樣的生活習慣，具備他們同樣的精神道德，再輔之以我們現在學問技術之進步，物質條件之優越，那事業的成就，還不能超過古人嗎？我們要恢復國權，建設國家，還不容易嗎？大家要知道：現在我們抗戰的形勢，已經與第一二次南嶽會議時完全不同了，現在敵人經過我們這四年的抗戰，一切人力物力都已經疲憊不堪；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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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一方面所有軍需、武器、經濟、資源，都可以獲得各友邦的援助，我們抗戰既然有了這樣必勝的基礎，就不必希望世界各國來共同制裁我們的敵人，更不能希望敵人從我們領土上自動的撤退，一定要用我們自己的力量，來打敗我們的敵人，將他們驅逐到我們國土之外！必須如此，我們抗戰的精神，纔能表現出來；而抗戰之後，我們國家纔能獲得真正獨立！所以我們現在不要問敵人會不會參加世界戰爭，只要問我們自己能不能自反自制，自立自強！如果我們能夠自反自制，自立自強，那我們就一定可以打敗敵人，獲得我們國家民族獨立平等的地位！
    總之，由最近國際的形勢和此次長沙會戰的經過看起來，一方面可以知道敵人處境之困難，和其軍隊精神之墮落，武器之不如從前，可以說他的經濟、外交、民心、士氣，都已經成了動搖崩潰的現象，種種失敗的條件，都已經完全具備。而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我們自己的缺點，還是很多，尤其是我們一般高級將領，學問能力不夠，精神修養太差，所以有了地位，不僅不能發揮力量，反而自誤誤國！今天我們藉 總理紀念週的機會，大家都要靜心思過，痛自貶抑！比方從本委員長起頭，我常說：如果照我自己打算，最好是作一個士兵，拿了槍到前線去殺敵；其次，我如果作一個總司令，指揮一個集團軍，我也自信必能發揮全軍的力量，打敗敵人！如果我擔任一方面的軍事，作一個戰區司令長官，那我就要特別的戒慎奮發，或許也能將全區部隊切實整頓起來，奮發圖強，勉為各戰區的一個模範。但是我自省學識能力，嚴格的說起來，對於現任職務，實在覺得有所不足，現在因為受了黨國的託付，受了全國軍民的督責，不能不綜攬全國軍政大任；在我個人雖然是竭忠盡能，而結果使國家受到今天這種苦難，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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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軍民同胞受到今天這種恥辱，這是我心裏時刻感覺不安，時刻感覺恐懼的一件大事！如果現在有一個機會，能夠使我只擔任一方面的事務，那我真是不知道怎樣的快樂！你們一般高級將領也是一樣，你們現在作軍長的，如果只作一個團長，那你這一團人一定能夠帶好；作總司令的，如果只作一個師長，那你這一師人，一定可以精強，作戰區司令長官的，如果只作一個軍長，那你對於這一軍人一定可以運用自如，發揮很大的力量。然而我們中國現在遭遇這個時代，一時沒有這許多人才，所以我們大家不能不勉任艱鉅，雖是超過了自己所能擔負的分量，也不能不勉強負荷。惟其如此，所以我們特別要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及，學問淺薄！我們現在所患的不是地位不夠，而是地位太高；不是所統率的軍隊太少，而是所統率的軍隊太多！如果稍涉驕矜，不求進步，結果不祗害了我們自己，且要害了我們國家！我們無論是為國家為自己著想，都應貶抑自己的地位，降低自己的階級，作集團軍總司令的，要自知我們的能力只配當一個軍師長，作師長的要覺悟我們的能力其實只能擔任一個團長，大家要不誇不矜，不慕虛榮，力求實際，從部隊的組織、訓練與教育各方面，切切實實的下一番檢討改進的功夫，庶幾我們的軍隊纔能發揮偉大的力量！如果大家還是和過去一樣，盲昧自欺，因循自誤，不拿現代各國的事做迎頭趕上的目標，那不僅你們個人沒有希望，而且要影響整個的軍隊，敗壞整個的抗戰，貽誤整個的國家！現在大家總應該明白：國家的興亡，軍隊的勝負，主義的成敗，和我們個人的榮辱，完全是整個的，不可分的！在目前情況之下，我們只有同心同德，發揮力量來盡到自己的責任，纔能對得起全國的同胞！由於這一次的教訓，我們可以得到一個經驗：部隊必須少纔能精，必須精纔能強。你們如果真正要成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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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要發揮我們中國軍人的光榮，就一定要從減少部隊的量，充實部隊的質的方面來著想。現在軍政部正在研究辦法，計畫如何使我們的軍隊能夠精強，能夠作戰，大家覺得除了減少部隊之外，沒有其他的方法。關於部隊如何減少，如另改編，雖是另外一個問題，但大家一定要知道：打勝仗不在兵多，兵多往往反使精神渙散，足以僨事！由於此次長沙會戰，更可以證明這個道理。以後必須改弦更張，以期及時補救。今天趁 總理紀念週的機會，特別將我們全軍今後榮辱勝敗的關鍵，告訴大家，希望大家聽了之後，徹底覺悟，徹底反省，從此自立自強，力求進步，來達到我們雪恥復仇的目的！

                附 錄
                    曾文正公箴言
    一、一陽初動處，萬物始生時，不藏怒焉，不宿怨焉。
    （右仁所以養肝也）
    二、擴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裁之吾心而安，揆之天理而順。
    （右義所以養肺也）
    三、內而整齊思慮，外而敬慎威儀，泰而不驕，威而不猛。
    （右禮所以養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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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心欲其定，氣欲其定，神欲其定，禮欲其定。
    （右智所以養腎也）
    五、飲食有節，起居有常，作事有恆，容止有定。
    （右信所以養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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