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來源：卷二十五    演講

隸屬章節：演講 ＼中華民國四十二年

 

 

                                      ——中華民國四十二年六月一日
                    主持國防大學聯合作戰系第×期學員畢業典禮講——
要旨
    一、什麼是科學：
    １·戰爭與科學數學的關係；
    ２·科學的精神。
    二、什麼是戰爭藝術化：
    １·要領——主動「致人而不致於人」；
    ２·第二本能；
    ３·第二天性。
    三、戰爭科學化與戰爭藝術化——藝術化是科學化更純熟的結果。
    四、將領精神修養的根據：
    １·科學功能的要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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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２·藝術妙用的精義；
    ３·精神修養的工夫。
    五、孫子五事的闡明——道、天、地、將、法。
    六、危微精一中的意義。
本文
    今天是國防大學聯合作戰系舉行第×期學員畢業典禮。在本校創辦初期，就有如此完美的成績，超出了我預期以上，這是值得欣慰的！當然這是由於大家奮發精進，勉學切磋的結果；但也是你們校長、教育長、教官以及各位顧問，苦心策劃，悉力輔導，才使得本校很快的就能建樹了優良的基礎，和久遠的規模，這是在今日尤其值得提出來深致嘉許的。近幾年來，我可以說，時時都在希望成立一所建立現代國防、發揮統合戰力的國防大學，現在本校第×期的聯合作戰系學員，已經完成了學業，你們今後就是建立現代國防的先驅，是發揮統合戰力的骨幹，也是本校今後無數後來者的範型！所以你們今日畢業，更要認識自己責任的重大，尤其要認識國家對你們屬望的殷切！今天只是你們在國防學用上，得到正確認識的一個段落，明天就是你們把在這裡所學習和所領會的，確實用於革命、用於國防與戰爭的開始！
    我由於最近接見本校教職員生談話的結果，知道大家都已經懂得重視科學，瞭解科學對於戰爭關係的重要，這一點可以說是你們觀念上的一大進步，也是認識上的一大收穫。本來我們處於現在這樣的一個科學時代，處於現在這樣一個科學戰爭的時代——就是這樣一個火力戰、原子戰、生物戰、化學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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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同時併發的軍事科學戰爭的時代；特別是處於現在這樣的一個必須包括政治戰、經濟戰、思想戰、外交戰、武力戰的總力戰的科學戰爭的時代；假使我們還是沒有科學的觀念，科學的精神，不懂得科學的法則，那就無法在這樣一個時代中，作為一個革命的軍人！也無法生存於這樣的一個科學時代！大家知道，假使戰士不懂得科學，他就不會使用機械化的武器；將領不懂得科學，更不能指揮現代化的軍隊，不能從事科學化的戰爭！拿破崙認為所有偉大的將領，都是「把戰爭當作一種真正的科學」，「他們全憑著這種（科學）長處，纔能做我們的偉大模範，我們也必須模倣他們，纔有希望接近他們」。這幾句話，可以說是至當不移的！但是我最近曾經聽見陸軍指揮參謀學校一位學員報告心得，他說「現代的戰爭，已經由哲學成了數學，狀況判斷也成了方程式」。這個觀念，在有些地方，譬如火力的精確計算，後勤的適切支援，組織的嚴密配合等等，是應該有這樣的認識的；但要知道戰爭科學的基礎，雖在於數學，可是數學並不就是科學的全部。我們如就整個戰爭來講，是無法看成為是單純的數學，也無法看成為是單純的方程式的。因為現代戰爭，除了取決於兵力、裝備、資源的強弱，和時間、空間的能否適切配合，有利於作戰以外，還應該取決於其軍隊與民眾的精神力和敵愾心之是否旺盛，指揮參謀業務的是否適中相宜。所以現代的戰爭，是科學的戰爭，而且是一種極精密的科學！但不能縮小到成為數學的戰爭，不能算是一種單純的數學！克勞塞維茨說：「戰爭是最危險的事……，在理論上、數學上、精確的，絕對性的，無由成立。」又說：「無論怎麼樹立戰爭的理論，如離開了精神力，這理論就不能存在。」這個原則，我以為是顛撲不破的。當然我們要強調孫子所說「多算勝，少算不勝」的格言，但也要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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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曾國藩所說「不能戰，雖勝算亦敗」的事實。我們今日要講求科學，不能單從「數學的」、「方程式的」科學的角度，來以偏概全，我們必須先認識科學的精神，先了解科學的真義。所謂科學的精神是什麼呢？我最近在「重建本黨的根本問題」中，曾經指出「科學的精神基本，就是在於發展，亦即在於研究，在於深入、貫徹、與實踐」。同時還指出「如果要那一件工作成功，就先要從失敗的方面去研究；要那一件工作進步，就先要從缺點的方面去檢討」。這裏所謂要先從缺點的方面去檢討，可以說就是推動科學進步的重要方法！科學精神，就是不自滿於已有的成果，就是要找尋缺點，發現錯誤，不斷改進，精益求精。至於關係戰爭的科學，自尤非熟籌深慮、「計周靡恃」不可。德國的作戰指導，就是預先想定、妥擬多種對案（現在美國也通常是預先決定的），以隨時應付狀況的轉變，使其「不可勝窮」。所以作戰計劃，尤其是登陸作戰計劃，是要帶有彈性，而有伸縮力的，不能「無權執一」，固執不化的。現代戰爭，是科學的戰爭——但是指導戰爭的最高境域，是屬於科學以上的，那就是說，戰爭非但要求其科學化，更要求其藝術化。克勞塞維茨曾說：「戰爭中最重要之事，應當為戰爭中擊敗敵人的藝術」。他並且還曾經指出「戰爭的完美性」，所謂擊敗敵人的藝術——亦即戰爭的藝術化，也就是戰爭的完美性。關於此點，我以為孫子說得最透徹，他說：「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聲不過五，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也；味不過五，五味之變，不可勝嘗也。戰勢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哉！」這種把戰爭看成和五色、五聲、五味一樣的詼詭炫爛，才是真正的體會到了戰爭藝術化與完美性的奧秘。今舉音樂與繪畫為藝術化之例言之，所謂音樂的藝術，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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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他的聲浪音調抑揚高下，疾徐頓挫，都能夠合拍中節，融洽無間，方能合於藝術的標準；又如繪畫的墨韻之濃淡深淺，長短粗細，必使其合度適中，生動自然，形容畢肖，再不能有什麼分毫的差異與更改。這種中節合度的音樂與繪畫，才能臻於真、實、美的自然境域，必須如此，乃可稱之為「惟精惟一」的「執中無二」之藝術化了。所以戰爭藝術化，必須如曾國藩所說：「凡善弈者，每於棋危劫急之時，一面自救，一面破敵，往往因病成妍，轉敗為功，喜用兵者亦然。」又如揭暄子所就：「善用兵者，能變主客之形，移多寡之數，番勞逸之機，挽順逆之狀，轉乎形，並轉乎心。」這兩種語意，可以說對於戰爭藝術化的精義，乃相差不遠了。藝術化的奇妙，雖然「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但是要領只有一個：就是主動——即使有時處於被動，亦必要設法使之轉入主動的地位，就是「致人而不致於人」！亦就是要強迫敵人服從我之意志，使敵無法脫去我對他羈勒！但是我們如何才能達到這樣藝術化的目的呢？我以為這就是有精神力，要用孫子「校之以計，而索其情」的運用心神，來計謀策畫了。亦就是要使作戰的「彼己」之情，「主客」之勢，「從違」之機，「險易」之狀，「眾寡」之用，都洞燭透徹。現在美軍所標舉的「何時」，「何地」，「何事」，「何人」，「因何」，「需何」種種問題，都要熟籌至計，適切配合。從求實、求精、求速、求簡、求其條理劃一，角度不差，也就是求其真實與完善，來把戰爭科學所需的一切組織、制度、業務、技能、器材、物資和運用陸海空軍，反復嫻熟，神而化之，使成為自己的第二本能；再配合著久經修養而致的第二天性——果斷、堅忍、勇氣、責任、和光榮戰死的決心；這樣戰前既有了充分的準備，分析敵我的強弱，形勢的優劣，明察主從，判別輕重，審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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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決定程序，終始先後，整然不亂，組織一切戰力，配合空間時間，融合戰場全局，貫徹戰役的方針，一至臨陣作戰又能計利，乘勢應變制權，那就自然如「以鎰稱銖」了。這就是孫子所謂「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這「不可先傳」的意義，自非言詞所能形容，也惟有以「戰爭藝術化」的精神，庶幾近之。但是戰爭藝術化，與戰爭科學化，是一而不是二的；戰爭藝術化不過是科學化更進步、更純熟的結果！但如果做不到科學化，亦就決不能進入藝術化的領域！假如大家像從前那樣粗枝大葉，漫不經意，分明是捨棄「科學化」，而要玩弄花樣，投機取巧，詭稱以為「這就是藝術化」；那真是「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就無異於「自取敗亡」，「為天下笑」了！當然藝術化是我們戰爭的最高境域，但是必先要做到科學化，等到你做到了科學化以後，只要你再求精進，純一不已，那就可以做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境域。這樣才能就是藝術化，乃可當之而無愧了。現在我還要再重複地明告大家，就是「藝術化是科學化更純熟的結果」！你們要真正達到藝術化的境域，就要把戰爭科學，不斷研習，反復嫻熟，使他真正成為你自己的第二本能才行。

    其次還要大家了解的，就是你們在這裏接受教育，不單是來接受美軍訓練的科學程式就行了，而是要你們來確實體會美軍的科學精神，特別是要你們注意取法美軍的榮譽心和責任感！我們知道，美軍這些年來，不單是在物質上表現了充份的科學文明，在精神上更發揮了他高度的修養工夫；這一點如果你們沒有注意到，單是學會了他們的一點技術，一點方式，那是不會得到他真正的益處的！這意思我最近在「研究美國建軍的精神」和「對國軍作戰與訓練的制式之規定」裡，已經詳細地指出了，這裏不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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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我今天要特別告訴大家的，只是要大家知道，無論任何科學，如果沒有精神來作為根據，那決不能發生效力。福煦將軍亦曾經說：「熾熱的精神，才是人的最大武器。」我更以為革命軍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熾熱的精神；熾熱的精神，才是我們革命軍人戰勝敵人無上的武器！你們現在在國防大學裡，就不單是僅僅講求學問和技能就行了，更緊要的，是要講求品德和精神的修養！特別是要磨練精神上的意志力，和修養道德上的統馭力！一部「科學的學庸」，就是你們終身受用不盡的精神修養的張本，也是科學精神修養的要旨！這本書你們不但要反覆研讀，而且更要時刻應用、存養省察、實踐篤行才成。我始終認為科學功能的要領，第一在研究貫通（窮理致知），第二在組織發展（分工合作）；藝術妙用的精義，第一在配合融會，第二在專精純熟；而精神修養的工夫，第一在存養省察，第二在體仁集義。你們此後如果都能體認科學功能的要領，了解藝術妙用的精義，而又能注重精神修養的工夫，那就可以無負於在國防大學裡所接受的大學教育了。
    此外關於戰爭原則，據侯校長報告，本校正在比照美國的原則，斟酌研訂，這自然是一件有關於教育與作戰的要案。所謂作戰原則，以往我們也不是沒有，像步兵操典的十五項綱領，那裡面就都包涵了戰爭原則性的規條，只是還不夠科學化而已。我以為我國最早的戰爭原則，要首推孫子所講的「五事」（正確的說，這五事就是作戰的基本要素）；這五事，就是「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孫子說：「凡此五者，將莫不聞；知之者勝，不知者不勝。」現在我要簡單地對這「五事」，根據孫子原意，並參的現代戰爭的道理，加以概略的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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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曰道」，據孫子的解釋：「道者，令民與上同意，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民不畏危也。」所謂「令民與上同意」之「道」，我以為這也就是德國雪梨芬所說的「作戰應由一個簡單明確的思想為之統一，且任何人均應遵從此思想」。我們用什麼來「令民與上同意」？用什麼來使「上下同欲」生死與共呢？用什麼來讓民心士氣「同進趨，齊愛憎，一利害」呢？我在科學的學庸中庸篇，已將這個「道」的意義闡述了，在此不必贅述。但是要用現代名詞，來說明這個「道」字，那我以為這個「道」，就是「主義」，因為我們革命戰爭，無一不是為實現三民主義而戰！為三民主義而戰的戰爭，才是順乎天而應乎人的革命義戰！同時也只有站在三民主義的立場而發動的反共抗俄救國救民的戰爭，才能成為「令民與上同意」「上下同欲」生死與共的戰爭！像這樣的戰爭，才是「徹始徹終，持有信念」（克勞塞維茨語）的戰爭！ 總理說：「革命軍，是為三民主義去奮鬥的！為三民主義而犧牲的！」由此我們就更可以確信我們的「道」，就是「三民主義」。但我們必須使官兵使民眾了解主義，認識主義，然後他們才能夠知道為三民主義而戰，也才能夠「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不畏危了。
    「二曰天」，孫子說：「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所謂「陰陽之象無定形」，陰陽是應該泛指晝夜、晴雨、晦明而言；不可如舊日以乾坤八卦，為陰陽之類，說得太玄奧難解。所謂「寒暑」，自然是指節令的轉換，與涼燠的變易而言；「時制」除統言陰陽寒暑以外，同時還特別有其時間的限制力，和時間的機動力；尤其是現代戰爭，特別要注意的，就是氣候的適應和時間的爭取。
    在氣候的適應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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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要注意測度氣候，並巧妙地運用氣候，作為奇襲敵人，或攻擊敵人時隱蔽和掩護的最佳方法。在戰史上，利用氣候，而發動奇襲與夜襲，或設伏截擊等戰例，是不勝枚舉的。
    第二、要預先注意鍛鍊官兵適應戰爭地帶的氣候，例如過去英國軍隊在要進入非洲灼熱地帶作戰以前，就特別要使官兵在室內接受高溫的訓練。最近美國派赴韓國作戰的官兵，為著要使其能適應韓境嚴寒的氣候，在派赴韓國以前，也要在海拔和韓國一樣的高寒的山岳區域，接受耐寒的鍛鍊，這就是注意陰陽寒暑的最好的例證。
    再說時間的限制力和機動力，在戰爭上，可以說這是第一重要的事，最應重視，所以我常說：「革命戰爭，必要堅持到最後五分鐘，方能爭取勝利。」又說：「時間為生命之母。」因之爭取時間，是我們軍人生死存亡的最大關鍵。克勞塞維茨亦認為「用速力，可使敵人任何方策，均毀於未及成熟之時」，又說：「永不要浪費時間，除非遲延可以獲得重要的便利。」孫子：「朝氣銳，畫氣惰，暮氣歸」的意思，也就是要你重視時間的節拍，確保永恆的朝氣。
    「三曰地」，孫子說：「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這裏所稱的地，當然是指空間而言，但其主要是地形。所以說：「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敵制勝，計險阨遠近，上將之道也。」而且將領必須要能用這些「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之地」的一切空間，方能克敵制勝。如以孫子的話來說：「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敵之所備者多，則吾之所與戰者寡」等等，就都是為運用地形，控制地形，發揮其「遠近、險易、廣狹、死生」的變化作用之重要教範。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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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形的重要性，以及利用地形的要領，他在行軍第九、地形第十、以及九地第十一等篇裡，都指陳得很詳細；尤其是「孫吳治兵問答」，研究地形，說得更淺明，亦應該切實研讀，這裡我不再多說了。只是有一點，今日要為大家特別指出的，就是地形的利用，最重要尤在於平時對地理和地誌的調查與熟習，必須洞悉預期作戰地區的一切地形地物，然後才能進退開闔，如歷戶庭。

    「四曰將」，孫子說：「將者，智、信、仁、勇、嚴也」。古人論將，重在智、仁、勇三達德，而獨孫子增補信與嚴二者，合為五德，亦就是我所習稱的武德。因為將才無論對上對下，或對內對外，最緊要的，是立信與立威，尤其帶兵作戰，更是要有信有威，但是不嚴則不能立威，亦難以立信。所以梅堯臣解釋「嚴」字曰：「嚴能立威」。我嘗說明「嚴」字的要義，乃是要以嚴律己，以身作則，無偏無私之謂，而並非僅指「以嚴待人」而言。王哲曰：「智者先見而不惑，能謀慮，通權變也；信者號令一也。」孔子亦稱：「智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而我乃補之曰，信者不二，嚴者不私；這不二與不私，實為將領造就高尚的人格，和建立偉大的事功，不可或缺的要素。所以孫子在智、仁、勇三德之外，必須增補信與嚴二德，亦就是這個道理。不過仁的意義，在這裡我要特別提醒各位將領一下，我們革命軍人所講的「仁」是仁民愛物，是成仁取義之仁。如諸葛心書所說：「為將之道，軍井未汲，將不言渴；軍幕未施，將不言困。」揭暄子所說：「與士卒同衣服，而後忘乎邊塞之風霜；與士卒同登履，而後忘乎關隘之險阻……憂士卒之憂，傷士卒之傷。」這就是我們將領愛護部屬所發出的仁心，亦是我們做革命軍官的一個基本條件。但是這個「仁」字，卻不能推及到敵人的身上去用。比如宋襄公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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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人大戰於泓，開始宋襄公就不願在敵人完成渡河以前，去襲擊敵人；其後還是不願於敵人渡河以後，尚未列成陣勢以前，去襲擊敵人，而且還說「君子不重傷，不擒二毛」；結果他自然只有「眾敗身傷，為天下笑」了。所以「仁」字不是對敵人講的，如對敵人講仁，就是對自己不仁，亦就成為殘忍了。所以孫子說：「兵者詭道也。」兵家對于敵人，是無所謂「仁」的；而且「兵不厭詐」，那還有什麼「仁」可言呢？但是對於已經卸除了武裝，而再無抵抗力量的敵人，那我們就應該視為平民，一視同仁才行。不過對我們目前的敵人——共匪，那又不同了，即使他到繳了械的時候，亦不能不嚴防其詐降，必須待事實證明，而後方得相信他們！大學上說：「惟仁人，放流之，屏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能愛人，能惡人。」像舜之流共工於幽洲，放驩兜於崇山，竄三苗於三危，殛鯀於羽山；以及周公的誅武庚，殺管叔，放蔡叔而遷之；就是「唯仁人能惡人」的顯例。這個意思，你們要深切體認，絕不可以宋襄「煦煦為仁」之仁為仁呀！總而言之，這裡所指「智、信、仁、勇、嚴」的武德，都是我前面所講的精神上的意志力，和修養上的統馭力的磨練，你們要無愧為革命的、而又具有武德的將領，就要努力地存養省察，體仁集義，發揚革命的精神，修養革命的武德。

    「五曰法」，孫子說：「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照古人的解釋，「曲制」是部曲的節制，「官道」是百官之分，「主用」是主掌軍資費用。如果照現代軍事的內容來說，「曲制」就是編制（組織制度），「官道」就是人事（紀律賞罰），「主用」就是經理財務，亦就是今日所謂主計。這三者不但在古代的戰爭中，佔著重要的地位，在現代戰爭中，尤其特別重要。一個軍隊，必須要有健全的編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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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織和制度），嚴正的人事（紀律和賞罰），以及合理的經理（後勤支援），才能算是一個具有建制的軍隊，而且這三者的組織，必須都能密切配合，強力運用的，才能算是一個可以擔任戰鬥的部隊！所以「法」實在是軍隊的基礎，亦是軍隊的軌範！
    以上「五事」，是戰爭勝負的樞紐，所以孫子說：「主孰有道，將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眾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吾以此知勝負矣。」我以為現代戰爭的原則，雖然「須依兵器及裝備而發生變化」（克勞塞維茨語），但是總離不開這五事的範疇。我今天所以要提出這「五事」來，並加以闡釋的意思，乃是要你門在研訂戰爭原則的時候，不可忽略了這「五事」裡的基本要素，就是道（主義）天（時間）地（空間）將（精神）法（紀律）五項原則；同時也是要你們作革命將領的，能永遠記住這「五事」，來作「校之以計，而索其情」，和磨練自己、反省自己的要則！
    除開上面所講的「五事」以外，還有四句話，我認為是我們革命軍人作存養省察工夫的要道，那就是大禹謨裏面所說的「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這四句話，是我們中國歷代聖賢相傳的心法，自來認為是高深而難解的哲理，所以我總不敢輕率的提示大家。但我個人四十年來，可以說都是以此四語為朝夕修養的箴言，不敢一日或忘，而且我認為這四語對於我們帶兵作戰的將領，作修身養心的工夫，更為重要。這裡我要特別引用幾個古人的詮釋，來幫助大家，使能加深了解。
    據近溪語錄：「虞廷說，道心惟微，微則難見，所以要精，精則始不雜，方纔能一；一則無所不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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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萬思默語錄：「人豈有二心，只精則一，不精則二，一則微，二則危矣」。「用工全在惟精，所謂精者，非精察之精，乃精專之精也。」
    又劉念臺語錄：「學者工夫，不得不向危處做起，是就至粗處求精，至紛處求一，至偏倚處求中也。
    又小辨齋劄記：「危之一字，是常明燈，一息不危，即墮落矣。」
    照以上的說法，可見這四句話的陳義，並不怎樣艱深，也不是不可跂及的境域。這四句話，更簡單的說，就是「危微精一中」，而治國平天下的政治與軍事的哲理，也就只在這五個字的裡面。「危」字的意思，就是要你能乾乾惕惕，操危慮患。中庸所謂「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孟子所謂「操之則存，舍之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即言乎危之至也！至於「微」字的意思，乃是講道心幾微，即中庸所謂「莫見於隱，莫顯乎微」。孫子所謂「微乎微乎，至於無形；神乎神乎，至於無聲。」如果你不能「知微知彰」，那就會「違道愈遠」。所以我們以人心之「危」，求道心之「微」，即非「惟精惟一」，不能「執中」，執中就是「擇善而固執之」的意思。現在我可以再淺顯的加以引伸地說，「危微精一」的義理，就是指的人心最容易以私欲自蔽，見利忘義，背天逆理，陷於危殆的境地。必須要以臨深履薄、閑邪存誠、勿忘勿助、時時體察著的戒慎恐懼的知危之心，來克服他。道心則是難見而易昧的，所以要以「微」求之，我們要能知「危」求「微」，必須從專「精」專「一」的上面去下工夫，然後才能允執厥中，恰到好處。這「中」字的意義，就是上句惟精惟一的工夫之極致，亦就是言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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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夫到了大中至正、聖神功化的領域；但到此境地，則又不是藝術化所能賅括，而只可以心法代之了。因此，我要說這四語，就是我們革命軍人存養省察、修養精神的要道，亦可以說是我們革命將領修養工夫著手的心法。前面我所講戰爭的五事和五德，就無一不是要從「操危慮患」「見微知著」和「專精專一」的上面來用工夫。而「惟精惟一」的修養工夫，如應用之於軍事的學術和技能方面，那亦可以說是走向戰爭藝術化的第一步驟，而其最終目的，乃是要達到「允執厥中」的領域。

    今天因為時間的關係，只能就戰爭原則和戰爭藝術化，作一個概念性的提示，至於如何能夠做到「表裡精粗無不到」，與「全體大用無不明」的地步，那就是要你們自己切己體察，觸類旁通；但是只要我們能夠隨時隨地存養省察，研幾窮理，持之以恆，自強不息，那亦決非做不到的難事。今後我所屬望於你們各位師生的，就是要你們以在本校所知和所學的，更能不斷地研究，不斷地精進，不斷地磨練，就是要做到朱子所謂「是以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的地步。這樣才不失為國防大學的學員，當然亦能在整軍建軍、反攻復國的國民革命第三任務中，發揮你們革命的堅毅精神，建樹豐偉的功業，完成光榮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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