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來源：卷十七   演講

隸屬章節：演講＼中華民國二十九年

 

 

——中華民國二十九年二月二十四日講——

要旨
    一、此次桂南敗挫之主因。
    二、南寧失陷前方部署之檢討與研究之重要。
    三、（１）要注重研究地形，敵情與軍隊部署之原則；
            （２）要注重研究最高統帥之訓詞與抗戰手本，並須信奉力行。
    四、湘北戰後戰略戰術之轉變，與今後攻擊戰術之強化與改進！
    五、敵我情勢概觀與吾人應有之警覺。
    六、敵人戰術的優點：
        （１）「快」——「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始如處女，後如脫兔」；
        （２）「硬」——固守陣地，堅強不拔；
        （３）「銳」——錐形突進，勇往直前；
        （４）「密」——保守秘密，令人莫測。
    七、敵人的弱點：
        （１）「小」——只能作小兵力之侵擾；
        （２）「短」——只能為短時間之戰鬥；
        （３）「淺」——只能作淺距離之進攻；
        （４）「虛」——無預備兵力，敵後空虛。

--------------------------------------------------P.47--------------------------------------------------

    八、今後我們克敵制勝的戰術與對策：
        （１）利用敵人弱點制勝之戰術——我應以大部隊攻擊敵之小部隊；應以長時間之周旋，打擊敵人短時間之攻擊；應以縱深配備，打破敵人淺距離之侵擾，更應以實力猛進，攻擊敵人空虛之後方。
        （２）打破敵人優點戰術與對策：
        子、應以「穩定」制敵之「快速」。
        丑、應以「堅韌」克敵之「強硬」。
        寅、應以「伏兵」破敵之「銳利」。
        卯、應以「嚴明」對敵之「秘密」。
    九、運用戰略戰術之基本要件。
    十、希望大家一致遵循我今天所示戰術戰略之原則，切實研究，認真作到，來達成我們戰勝攻取的任務！
本文
    這次戰鬥失敗的經過，已由各級官長報告完畢，詳細的講評，留待下午開會時再對大家說明。現在我可以先總括的說一句，就是這次失敗的主要原因，是由於我們上級指揮官戰鬥意志薄弱，而且大家驕慢怠忽，竟至精神頹喪，決心毫無，乃致遭此失敗的恥辱！我這個話，並不是故意危言聳聽，老實說：我們如果沒有精神，沒有決心，不能發揚我們戰鬥的意志，那末，日汪密約，就要實行了，我們有了軍隊保有實力，也沒有用處，雖未至亡國，也無異於已作了亡國奴！這樣，我們還有什麼面目見我們的祖先和後代子孫！所以如照這次的情形長此下去，我們真有失敗亡國的危險！大家不可不痛切反省，深自警惕！及時力求補過圖功！

--------------------------------------------------P.48--------------------------------------------------

    至關於此次桂南戰爭，我自己的感想和遺憾，也趁各部隊長報告完畢之後，簡單的和各位說一說。記得去年十一月我在南嶽召集大家開會時講話，重要的意思，就是說明從湘北勝利以後，我們戰略戰術都應該從消極防守轉變為積極的攻取，以及我們此後實施轉守為攻與爭取主動的具體要件，但其中有一句話，就是說敵人此後不會再攻北海，我們配備在北海與桂南一帶的防禦部隊，可抽調一部到西江，因此，就將桂南一帶的防務輕忽了，這是我們作戰部署違反了孫子所說的「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也；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的原則，這是我個人最覺遺憾而不能辭其責的！如果我們當時能照這個原則去做，那末，我們桂南和北海的部隊，當時雖然調開了兩個師，我們仍可就地形上戰略上詳細研究，將原有的部隊從新配備起來，亦可阻止敵人內侵。因為就地形看起來，敵人當時如萬一要來侵佔我們南寧，他必不會從北海登陸，而必在欽州灣上岸，因此，我們早就應該顧慮到欽縣防城和邕欽路一帶的防務，更要在南寧至少控制兩師兵力為主力，嚴加防備，我想這樣部署，敵軍仍不敢來覬覦南寧。但我們當時大家都不照著此種實際地形切實研究，亦不照戰略的原則部署，而將部隊分散在桂南各地，敵人遂得以乘虛侵入，陷我南寧！由於這次的教訓，就可以知道我們以後部署，不怕兵力不夠，也不患地形如何不良，只要我們配備妥當，準備周到，就可以補救一切兵力不足的缺點！根據這個原則，我們現在的部署不免還有不當的地方，這並非說是那一個人的錯誤，而是我們一般太不研究地形與疏忽敵情，就是大家驕傲輕忽，不研究，不準備，這是我們過去失敗的主因，也是我們現在和將來所應切記力改的教訓。外國人常對我說：我們中國人很聰明，但不重研究；因不研究，所以無論大小事情多半失敗！反

--------------------------------------------------P.49--------------------------------------------------

之，我們遇到困難，如肯用腦筋，能研究，則什麼事業都可以成功。我們現在最大的弊病，就是我們自己不行，而又輕忽敵人，以致功敗垂成！所以今後我們高級將領遇事都要細心研究，能研究，纔能盡量發揮我們的聰明才智，有時就可以一人智能而當十萬人之敵，否則，雖欲不敗，亦不可能！故不研究是我們一般高級將領最大缺點，而注重研究，乃是以後補過圖功轉敗為勝的第一要務！我們過去不僅對於地形、敵情，以及隨時遭遇著的困難和新發生的事件，不去研究，不求解決，即對於我最高統帥各種訓誡與命令亦多不曾切實研討認真力行，這真是無異乎暴棄自己的生命一樣，如何能望其卻敵制勝，奮戰圖功？你們看我前年在南嶽會議對於第一期抗戰的總評，和對第二期抗戰各項要則，以及我最近所頒發的抗戰手本，已將我們過去抗戰所發現的缺點和應改進的事項，以及調補訓練行軍作戰偵探與經濟戰爭等要則，與一切典範令當中的精要的事項，費了許多心血摘要的指示給你們，但你們是否都已本此精心研究過，隨時實行，到你們作主將的都不曾人人研究力行，那末你們部下一般官長都不去認真研究實行，就更可想而知了！如此懈怠疏忽，不努力，不前進，打仗當然要失敗！而受敵人如此的輕視侮辱情何以堪？以後大家要刻骨銘心，拿此次失敗作教訓，來洗刷我們的恥辱，第一就必須注意研究敵情與地形；第二必須精心研讀我迭次所印發的訓詞小冊南嶽會議錄和抗戰手本，並要認真努力實行，纔能達成抗戰目的！

    其次，我要對各位說到我去年十一月在南嶽會議時和大家所說的今後戰略戰術應有轉變。當時我曾說過，在湘北戰爭以前，我們的戰略戰術是取守勢的，多少是被動的；在此以後，就敵我兩軍的情勢看

--------------------------------------------------P.50--------------------------------------------------

，敵人既已完全陷於被動地位，我們今後就應該立刻轉變過來，一切戰略戰術，都應立於主動地位，採取積極攻勢。本此要旨，只要常常拿全般戰局與戰況，一經審察判斷以後，我們的部隊，應該調到什麼地方，就立刻調到什麼地方，應該攻擊敵人那一點，我們就立刻攻擊他那一點，換言之；我要打那一點就可打那一點；就是戰局的勝負，全可操縱在吾人手中了。所以我們戰鬥方式和部隊的應用，以湘北戰勝為基準，根據敵我主客形勝的變遷，和客觀事實的需要，前後完全不同了。此後我們只要能審機度勢，運用得當，則進退攻守，一轉移之間，就是我們勝利之所在，自從我這個戰略與要旨說明之後，各戰區依照實行，已多少著有成效；但到現在大家的腦筋還是沒有完全轉變過來，一般戰略戰術，也沒有切實按照這個精神，能自動作到，甚至仍舊和湘北戰爭以前一樣，處處只是消極的防守，陷於被動，遇到敵人，仍拿武漢會戰以前的心理與方略來應付！因此，各戰場冬季攻勢都沒有能夠發揮我們的積極企圖和主動的精神，切實達成攻擊的任務。尤其是此次桂南戰鬥的失敗，更是由於我們官兵，從上到下，只知保守，不知進取，乃至只想退卻，不敢固守，所以要遭受這次的恥辱！因此，我今天特再度對大家剴切說明，以後凡團長以上各級指揮官對於戰術戰略的思想，應完全轉變過來，從前是被動的，現在是要主動的；從前是消極的防禦，今後是要積極的進攻，從前戰略是步步後退的，今後的戰略是要節節進攻，從前是敵人來攻我再打他，今後應該是我們要到處先找敵人來打他，尤其在兵力的運用方面，從前無論武漢徐州南京上海南口晉北等次的會戰，因為我們的戰略戰術是消極的，防禦的，所以我們的兵力應逐步使用，逐步抵抗，只求達到消耗敵人，延長時間的目的，那時你們無論是要節省兵力，或變換陣地

--------------------------------------------------P.51--------------------------------------------------

，我皆不來深究，現在則不然，我們現在已到粵漢平漢兩線以西的地區，敵人既被我們消耗到疲弱的境地，而地形又處處利於我而不利於敵，於時於勢，我們業已到了轉守為攻轉退為進的時候，今後如果你們仍有未奉命令隨便退卻，或命令要你進攻，你不進攻，或進攻而不能達成任務，那你們的錯過，就不能再和從前一樣寬恕了！要知道：現在真是我們全力進攻，殺敵制勝的絕好機會，而再不是節省兵力避戰待機的時候，從前你們作戰，所有兵力不集中使用，只是逐漸逐漸拿上去，逐步逐步來抵抗敵人，這是與我們當時防禦戰略的原則相符合的，現在我們既是到了主動的採取積極攻勢的時候，無論大部隊或小部隊，凡是攻擊部隊，都要集中我們全部兵力，斷行猛烈的攻擊，否則如同從前逐漸增加兵力一樣的辦法，那就違反了我們此後戰略的原則。但據我最近所接到的調查報告，不僅第四戰區一般將領許多仍和從前一樣，還要節省兵力，只將部隊逐漸使用上去，不知道斷行全力攻擊，即其他第三第五第九各戰區，亦都犯了這個毛病，大家今天聽到我的話以後，就要徹底改正過來，從此凡奉到命令，必須集中全力採取攻勢，有一個兵就要同時使用一個兵上去，即令萬一攻不下，亦無妨另想辦法，不必再有如何顧慮，因為敵軍守兵皆甚有限，就是我們攻他不下的時候，他亦無力來反攻我們了。但要實行這個全力攻擊的戰術，不是團長以下各官長的責任，而是你們團長以上高級指揮官的責任，希望你們從此將從前消極的防守的戰術思想，完全轉變過來，切實研究攻擊的戰術，發揮全力進攻的威力，以達成我們指揮的任務，方不愧我所部的將領，方不愧為革命軍的指揮官。

    再次，我們要講到敵人方面的情形。關於敵人兵力實在的數量和質量，各位應該認識清楚，大家知

--------------------------------------------------P.52--------------------------------------------------

道：敵國所有現役、預備役、後備役的兵員，總計不過二百五十萬人。但從七七抗戰開始截至現在為止，他在我全面戰場之上。至少已消耗了一百二十餘萬人，就是已消耗了他總兵力一半以上，而且只有多而無少，你看他現在在全國的戰場上，那一處地方，他還有積極的兵力來攻擊我們，像他從前進攻我們武漢、徐州、南京和淞滬、南口、晉北一樣？即如此次他窺犯賓陽，所用的最多不過四個聯隊，亦非從各戰區雜湊而來不可了，而且一竄進來，不敢停留一刻，立即就要撤退下去！可見他現在的兵力，和他從前的實力相比較，不知道已相差了幾多倍！至於他們國內的情況，更是一天一天的緊急危險，各位看報紙，就可以知道一個大概，譬如他現在鬧米荒煤荒，以一工業國平時最富有水電的，而現在反是電力大缺，工廠停頓，不僅物價高漲，通貨膨脹，而且生產停滯，兵員更是缺乏，國內榨取將盡，國際貿易，幾同斷絕，軍民厭戰反戰，竟到處放火、劫軍，如靜岡一個縣城，一夜就燒了八千家，還有到處水災旱災，最近的雪災海嘯損失更不可計數，敵國到此，真是天災人禍，有岌岌不可終日之勢！他們國內危急嚴重的情形是如此，自然要反映到他在中國的一般侵略官兵的心理和動搖他們作戰的精神意志，是一定很厲害的！在國際方面，他情勢之孤危以及列強對他之嫉視包圍，更日益加緊，如美國自一月二十六日商約廢止時效屆滿以後，敵國天天恐懼美國斷絕他的海上貿易，更恐英法亦從而加入經濟制裁，尤其是蘇俄在去年諾門坎一役，使敵寇受了極慘重的打擊，到現在他雖然要想與蘇俄談判懸案，簽訂商約，但迄無成功希望，且隨時有破裂可能，而且據敵閥議會的報告，自去年諾門坎停戰以來，日蘇在邊境上仍發生了十餘次衝突，可見他對蘇俄決不能一刻弛懈他邊境之防，而天天害怕蘇俄的進攻。其他德義，

--------------------------------------------------P.53--------------------------------------------------

到現在亦已不是能贊助他的友邦了。統觀敵國內外衰危孤困的情勢，他侵略的暴力，已十分疲竭削弱了！這就是我們兩年半抗戰犧牲所獲得的第一步勝利，——能使敵人削弱，就是我們自己增強，敵人將到山窮水盡，沒有辦法的時候，就是我們排除侵略愈有把握的時候！至就我國現在的情形來說，雖然我們現在軍事政治外交經濟各方面，都還有不免遭受批評急待改進的地方，但我們政府能夠持久到現在的地步，可以說已經盡到他最大的責任與發揮他最大的力量，旁的且不必說，單就軍需補給一項而論，現在我們前線需用最多的槍砲彈藥，不僅數量隨需要之增加並不感缺乏，而且質量比從前還有進步，這是那一個國家在對外作戰已兩年八月之後，所不容易作到的，即如敵國——日本，他雖然年來竭力縮減普通工業的生產，集全力於軍需工業生產的增加，但他到現在就已經感到彈藥缺乏武器質量減低了，而且國內到處米荒煤荒，國民經濟枯竭，生活日漸艱困，不能支持！而我們現在全國軍一切日用品的供給和武器裝備之補充等，毫無顧慮，至就使方普通國民的生活情形來說，一般看來，簡直與戰前毫無二致，而且大多數地方國民生活程度，比戰前更加優裕，我們有如此良好的環境與基礎來抗戰建國，真是歷史上古今中外所未有的，但我今天要嚴重的警告大家，因為我們現在環境太好，一切補給需要，都不顧慮，無形中轉使大家容易於流於懈怠散漫，驕傲疏忽，甚至到處作無益的消耗浪費，因而打仗不努力，不奮勇，只顧退守，不敢前進，如此次桂南戰爭之失敗，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否則，如我們現在能與當年蘇俄革命軍一樣的堅苦奮鬥，或和我們武漢會戰以前一樣的有犧牲精神，那此次戰爭，早已獲得最大的勝利了。古人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大家要記得：憂患纔能生存，偷安貪樂就要死亡！這是千古

--------------------------------------------------P.54--------------------------------------------------

不易的定理。自抗戰以來，敵我相較，雖然主客異時，強弱異勢，但我們如果不根絕驕惰輕忽浪費散漫苟且自私的惡習，惕勵戒慎恐懼奮發圖強的精神，趁此時機，若不能轉變我們過去消極防禦的腦筋，隨時準備積極的全力進攻，將這已陷於疲弱的敵人，一舉打破，恐怕到後來時機錯過，就要後悔無及，必不能逃免於失敗亡國的厄運。
    以上是說明現階段抗戰中敵我的情勢和我們今後應遵守的戰略戰術的原則。以下再要就這幾天各位將領在會場報告中與個別談話中所發現的以及我平日觀察體念所得到的敵人戰術上具體的優點和缺點，與我們今後克敵制勝的方法，扼要的對各位說明，以供大會研究討論。
    先說敵人戰術的長處。敵人作戰的長處第一就是快。就是他善於運用快速部隊或突擊部隊，偷偷摸摸的乘人不備來攻擊我們，自從徐州會戰以來，他就是慣用這個「快」的戰術，即如當初他攻我們徐州，就是運用許多小的快速部隊，分路迂迴包抄，甚至其一部已過了蕭縣碭山地區逼近徐州近郊，而我們還不知道，孫子兵法所說的「攻其無備，出其不意」的兩句話他真是完全作到了；又因他要「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所以他行軍攻戰的動作，格外機警秘密，真是作到了孫子所說的「始如處女，後如脫兔」的兩句名言，譬如他這次窺犯我們賓陽，在一月下旬，他於二三日之內趁夜晚登陸了兩萬餘人，我們到三十日纔得到確實的情報，而他於二十七日一部早已進到永淳附近，我們還不知道，這就是他隱伏潛行，「始如處女」，但反證我們的諜報偵探工作，真太無能，令人慚愧！至於他行軍，更是極其敏捷秘密，如他這次到上林賓陽以後，立即退走，甚至到崑崙關九塘八塘等重要陣地，他亦不守，其退卻的行

--------------------------------------------------P.55--------------------------------------------------

動，都非常神秘，而我軍在他退走以後一二日纔知道，這就可知我軍怯懦，不敢與之保持接觸的弱點，亦就是敵軍真能顯出他大膽無畏，切實作到「後如脫兔」的明證，他為甚麼作到這一步呢？這就是他準備周到，偵察確實，所以行動如此敏捷，反觀我軍則如何？有無準備有無偵察？真是慚愧萬分，無地自容了！但是只要我們亦能準備周到，偵察確實，就亦能做到這樣迅速，而且在我們本國作戰，必比敵軍作戰更加容易，如此，就立刻可以復仇，湔雪此次恥辱！關於運用快速的戰術，敵人真是有研究，有訓練，一來一去，真是「始如處女，後如脫兔」，我們不但追不上，而且他的方向往往亦探測不明！他這個長處，是我軍應該切實效法與習練的，但我們要作到這一點，不只是要效法他去做而已，而且我們指揮官一定要有「精神」，有素養，纔能夠成功的！

    敵人戰術的第二個長處，就是「硬」，他們的官兵，一般都具有獨立作戰的能力，和堅強不拔的鬥志，往往你去攻他的陣地，不僅他有一團一營或一連人守在那裏不為動搖，就是他只用一二人守住一個堡壘，亦能堅守不動。甚至到傷亡殆盡，還不肯退卻。有時即令全部犧牲，亦無所顧惜！例如他上次以一團人守崑崙關，任你調多少部隊去攻擊他攻了半個月，他只是沉著死守，不為動搖，這就是他堅硬的長處。
    他們第三個長處，就是「銳」，也就是慣用錐形突擊的戰術。如他要攻那一點，任你多少部隊守在那裏，他只是像錐子鑽物一樣，很鋒利的不顧一切向目標攻擊前進，甚至在進擊途中，無論你從前後左右如何去攔阻截擊他，他仍一無顧慮，只是勇往直前向著預定目標邁進，其勢非鑽擊進去直達目的不止

--------------------------------------------------P.56--------------------------------------------------

，這就是他的「銳」。
    敵人第四個長處是「密」。這個密字，幾乎是敵國民族的天性，他不僅是軍事行動能保守秘密，就是外交商業以及一切行動都是注重秘密，而我們民族性卻與他完全相反，一點秘密性亦不能保守，因為如此，所以我們在軍事外交政治商務上皆受敵人欺弄，所以處處受制，處處失敗。例如就我剛才所說的此次敵軍向賓陽突進一舉而言，他有二萬餘人在欽州灣登陸，直到我們永淳附近，他已走了二三百公里，到了我軍前面，我們還以為他還在欽州附近，你看他這樣大的部隊，前進到這樣長的距離，而可使我們毫不察覺，這種令人莫測的秘密行動，真是令人贊歎敬佩！然而我們諜報偵探工作的低劣，因此更足反證了，說起來真是慚愧萬分，無地自容，這就是敵軍能保守秘密最大的一個長處。

    自從抗戰到現在，我們發現敵人作戰的慣技，就有這四個長處。而且到現在，他亦只能利用這四個方法藉圖狼奔豕突來掩飾他整個戰局的失敗，因為他現在已深陷於我們廣大遼闊的戰場，到處顯露他的弱點，又經過這兩年半長時期的消耗，決沒有多大兵力再來集中進犯，更不能如前年集中他十二個師團，來會攻我們武漢的戰局了，所以他現在只有東抽西湊，拿小的部隊，求逞其慣技，而且我們戰場地形來看，他如尚有大部的兵力，也不必以強大部隊來集中攻擊我們一點，他只要從各戰區如鄂北湘北贛東粵北桂南等地增加兵力，同時進犯，就可以遂行他進一步的侵略的企圖。但事實上，他現在在各戰區那一點都再沒有大部的兵力敢來積極的攻擊我們，我們現在既經察知了敵人的虛實，以後就應該研究切實有效的戰術和方法，來打破他「快速」「堅硬」「銳利」「秘密」四個慣技。

--------------------------------------------------P.57--------------------------------------------------

    現在再說敵人的短處——敵人的弱點。敵人的弱點第一就是「小」。剛纔我已說明他現在已再沒有積極的兵力和大量的部隊來侵犯我們，他以後只有小的部隊——小的兵力消極的來擾亂或突擊我們，這就是敵軍在數量上小而不能強大的弱點，亦就是敵軍勢窮力盡日趨沒落失敗的制命傷。
    第二就是「短」。由於他前面這個弱點，他今後就只能在短短的時期內，攻打我們一個地方，雖攻下來，亦再沒有持久固守的力量，立即就要退走，不然他就要失敗，而且要有被我殲滅的危險！這就是敵軍在時間上「短」而不能持久的弱點。
    第三就是「淺」。因為現在他的兵力，既經用盡，所以再不能深入。此後如果他還妄想從現在所佔的陣地再向內侵，則窮其力之所及，最多亦只能深入到一二百公里，而決不敢再進到三四百公里以內，這就是敵軍在空間地區上淺而不能深入的弱點。
    第四就是「虛」。就是他後方空虛，因為敵人的兵力，既極單薄，所以他如要攻我們那一個地方，一定要抽調他所有兵力之全部，傾全力到前線來攻擊，因此我們可以斷定，他來攻時，而他的後面一定沒有預備隊，甚至完全空虛，我們發現了敵人後方空虛的這個弱點，對於以後抗戰的戰術戰略的心理關係是非常重要。因為今後我們就格外可以發揮我前面所說全力攻擊的戰術，和大膽無畏的精神來打擊敵軍。這就是敵軍在兵力上後方虛而不能充實的弱點。
    我們既拿到以上所說的敵人「部隊小」、「時間短」、「距離淺」與「後方虛」的四個弱點，又知道他今後僅有「快」「硬」「銳」「密」四就個長處，我們可以以此作根據，來決定我們今後克敵制勝

--------------------------------------------------P.58--------------------------------------------------

的一切方法。本來敵人的缺點，可以說就是我們的長處；敵人弱的地方，就是我們強的地方。如他用小部隊作戰，我們就可以用大的部隊去打破他；他用短時間的攻擊，我們就可以長時間的堅守，持久與他周旋，他即終必失敗；他如慣行淺距離的侵入，我如有縱深配備，就可以擊破他；至於「敵後空虛」，那更是我們反攻制勝的絕好的機會。因為我們既然知道敵人後方是空虛的，因此，他來進攻我們，無論來勢如何兇猛，終必沒有持續的力量。所以我們格外好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拿出全部的力量來打擊他，消滅他！本來敵人到我國境內來作戰。真所謂勞師遠襲，我們就應該對他前後左右肆行攻擊，使他意志動搖纔好，而現在的情形，我們前後左右，反而處處受敵人的攻擊，我們的作戰意志，有時反而為敵人動搖！他看到我們的缺點，因此，對我們作戰，無論戰略戰術，他專從我們側面背後迂迴威脅，他們每次戰爭的方法，幾乎如出一轍。我們現在既然知道了敵人的慣技和力量，從今以後儘管他從前後左右來迂迴包圍，我們只要一面穩定不動，一面選他的弱點用全力來反攻或迂迴包圍他，就可以消滅敵人！如此次粵北作戰我軍第十四師就是用這個方法。敵人進到翁源以北地區以後，總想從左右前後來包抄我們，而我們只用一營兵力守住正面不動，而抽調其餘兩營向敵來反包圍他，抄襲他的側背，如此一團兵力就可使敵軍最精銳的快速部隊——近衛旅團打個大敗！這是說明我們以後利用敵人的短處與弱點，不難以寡克眾以穩制速，來擊破敵寇的對策和方法。

    至於敵人的長處與慣技，我們應如何打破他呢？我想第一、他雖行動快速，我們只要用穩定的方法，就可以制服他。這就是要運用我們從前剿匪手本所定的戰術，從前我們中國歷代的土匪與流寇的慣技

--------------------------------------------------P.59--------------------------------------------------

，亦都是快速銳利，他行走飄忽，瞬息百里，往往出人不意，攻我無備，幾乎與現在敵人快速的戰術一樣。我們知道了他這個慣技，以後我們部隊到一處地方，無論行軍休息或宿營吃飯，首先就要作好工事，構築陣地，完成一切準備，在工事沒有作好，一切準備沒有完成以前，寧使不吃飯，不宿營，一定要陣地工事實實在在做好了，一切地形地勢出入要道，交通據點，警戒崗位，緊急集合場所等都由我們官長親自檢查察看妥當了，然後纔准吃飯宿營或作其他旁的事情，現在尤其要注重防空設備，因為現在敵人最利害的武器就是飛機，如我們仍和從前一樣，僅預備普通地上部隊攻擊的工事，則遇到敵機空襲，就難免犧牲與失敗，故現在到達一處，一面經始陣地，一面要首先選定防空陣地，除儘先做好重要工事以外，對於防空工事——如偽裝掩蔽，防空設備與防空壕掩蔽部等，大家尤須銘記在心，周密準備，時時加強。務求我們每佔一個陣地，都有堅不可拔的把握，無論敵人如何快速攻擊，都能強固穩定的與他對打。如此，敵人的慣技，就無法得逞！即如此次第七十六師之守甘棠，就是採用這個穩定的辦法，利用當地的工事，佔據陣地，穩打不退，敵人攻擊一天攻不下來，就要連夜轉進。此時如果我們還有多的部隊，更可大膽的到敵人後方去追擊他，那他更是要陷於失敗了！反之，如果我們不穩定，聽得敵人什麼時候到什麼地點，我即逐漸派隊到處零星的去抵擋，如此，到處抵抗，到處薄弱，乃至陣地不穩，工事不固，必致被敵人處處擊破！如這次第四十九師的部隊，臨時一團一營加上去，想到處攔阻，結果到處被敵人打下來，這就是對付敵人快速攻擊不穩定之實例，尤其李師長在古辣已支持到下午四時，還不想堅定而要退卻，不知道你如能再穩定持久一點多鐘，——到下午五時以後，天就黃昏了，到了夜晚，

--------------------------------------------------P.60--------------------------------------------------

你就可以活動起來，即使敵軍不退，我們亦有很好的機會來打破敵人的企圖，如我們不能穩定支持，到了四時還要退出，那四時以前死傷的官兵，豈非冤枉犧牲！故以後我們以穩定的戰術來打破敵人快速的戰術，一定要規定一個原則，就是我們不能隨著敵人的進攻，逐漸增兵到處去抵擋他，只要在戰略與戰術上多選定幾個主要地點，先作好工事，完成準備，隨時隨地防止敵人來攻我，如此雖只有小隊防守，亦必能穩紮穩打，擊破敵人的企圖，須知敵人他這種突擊快速部隊無能繼續攻擊時間至二十四小時以上的力量，這一點各級指揮官更要特別明瞭，就可放心大膽穩打了。所以我軍以後無論吃飯睡覺，無論營地內外，只要嚴密防範，準備周到，尤其要偵察確實，時時嚴防敵探與漢奸等作倀，如此，不僅不患敵人來攻，而且我軍隨時有打擊敵人的把握，根據這個原則來檢討我們過去的部署，我以為當時賓陽必須要控置相當部隊，無論前方如何緊急，而此相當部隊，決不調動，當時敵人已經過了伶俐圩，並且繼續在永淳渡江，無論他深入到什麼地點，我們都不必注重，我們只要先將武陵、甘棠、那何、賓陽四個要地，穩定的固守住，就可以節節阻止敵軍，並且處處可以包圍竄進來的敵人！尤其是賓陽，我軍一定要扼守，這一點在賓陽失守一週以前，就是敵軍反攻運動還沒有發覺的時候，我早已打電話明確的指示說，就是將來敵人已經進到賓陽附近，我們崑崙關的部隊亦不能動，我這個電話，林參謀長應該沒有忘記。如果大家能依此意旨來部署切實作到，何至於有此次的失敗，又何患此次不能獲得最大的勝利？

    第二、敵人「強硬」，我們每攻他一個陣地，他往往堅守一地，毫不動搖，此時他是「硬」，而我們就要「韌」，我們有的時間與兵力，如第一天攻不下，第二天再攻，第二天如再攻不下，第三天第四

--------------------------------------------------P.61--------------------------------------------------

天更繼續不斷加緊猛烈的攻他，如這次攻崑崙關一樣，原計從十二月十八日起，限三天攻下來，但攻到二十一日，敵人還死守不動，如是我們再繼續運用各種方式更番去攻他，一直攻到三十一日，終被我軍攻克。反之，如果我們遇到強硬的敵陣，幾次攻不下就要氣餒停攻，那上次崑崙關就攻不下來了，而敵軍這次亦不會逃退如此之快了。這樣就不能抗戰，不能作革命軍人！經過此次挫失以後，到現在，我看我們一般高級將領恐怕再沒有那一個人還有再要攻下南寧的決心，不僅敵人尚駐有相當的兵力在那裏，即他僅駐有極少數部隊，恐怕我們也無人敢去攻他了，這是因為什麼緣故呢？就是由於這次的挫敗，事實上並無多大的損失，然而影響於我們的精神太大了！這種氣餒的現象，實在陷於極嚴重的錯誤，大家要立時警覺。我剛才所說的敵軍弱點太多太大了，只要我們官長的心理趕快恢復轉來，鼓舞我們革命精神，運用堅韌攻勢的戰術，來雪恥圖功，摧破敵陣纔好！
    第三、敵人的長處為「銳」，我們就可以用伏兵戰去打破他，凡根據地形或確切的判斷，預知敵人要錐形進攻的地方，事先在沿途各村莊鄉鎮隘路險要之處，與森林山谷之間，離開公路小徑相當距離的處所，埋伏部隊，或十里一連，或二十里一營，構築陣地，節節布置，等他進來，最好等他前衛過去時，處處出來狙擊，如此，無論他使用怎麼銳利的部隊，亦決不能鑽進到我一百公里的內地，而且他就隨時隨地要受我軍的挫折了。至關於伏兵戰的要領，大家可以參看剿匪手本，這是我們打破敵人銳利戰術最可靠而有效的方法，以後務將這剿匪手本，還須切實注意作到。

    第四、敵人的長處是在保守秘密的「密」字，我們只可重新建立情報網，整頓通訊網，很嚴密的重

--------------------------------------------------P.62--------------------------------------------------

新組織起來，加強偵探工作，使敵人一舉一動到處受我們監視，不能自由行動，因為在我們國內作戰，如果我們訓練組織得法，如再能細心研究，切實運用，這事很容易辦到的，尤其在戰術上對於敵情之搜索偵察。以後更要切實講求，如同剿匪手本所說的敵人雖能「無孔不入」，而我們可使他「無隙可乘」，舉凡他的大小動作，無不在我們耳目手掌之中。這個任務如要完成，惟一要目就要各級參謀工作之改正，與管理諜報人員之機警嚴明，更為重要。因此敵人雖能秘密，我們只要嚴明，就是對於情報網之組織，通信網之整頓，偵察人員之重新訓練與監察工作之嚴明，那就可以打破他秘密技倆，亦就可使他無技可施了。
    以上所說敵人的弱點慣技和我們今後克敵制勝的方法，是我根據各位這幾天的報告和平時的考察研究所得的結果。此次會議，本委員長沒有其他新奇的戰術，指示給各位，惟盼大家能本著我上面所說的，拿來與你們在前方親身經歷的實情印證，再精心研究，融會貫通，將來回到部隊，或親臨戰陣，審機度勢，妥密實行，一定可以獲得指揮攻戰的效果！則此次會議講話以後，我們抗戰之戰略戰術已獲得一個很大的改革，我軍一切的優點，亦能盡量發展，來發揮我軍無上的威力！這是毫無可疑的！現在再要將我剛才所說的總結起來，重新對各位說一遍，就是大家要確認今後敵人只有小部隊作戰，而我們可用大部隊進攻；敵人只能作短時間的侵犯，而我們儘有長時間來周旋；敵人只能作淺距離的進攻，而我們可用縱深配備來擊破他；敵人後方一定空虛，而我們更可斷行全力攻擊以制勝！就敵人的長處來說：以我之穩定足制敵之「快」；以我之「堅韌」，足克敵之「強硬」；以我之縱深「伏兵」，可挫敵之「銳

--------------------------------------------------P.63--------------------------------------------------

利部隊」；以我之諜報「嚴明」，可破敵之「秘密」伎倆！敵我力量之消長，與整個局勢之演進，事實明明白白擺在我們面前，今後敵人隨時隨地可敗，而我們隨時隨地可勝，只要大家一致遵循今天所指示的原則，切實研究，認真作到，何患敵寇之不能消滅擊退，與我們最後勝利之不及早來臨？！不過我們要運用我上面所說制敵方策，到最後勝利目的，根本上還要具備一個必要的條件，就是我們一般部隊，無論是一軍一師或一團一營乃至於一排一班，都要有獨立作戰的精神與能力，而且各種部隊，都要用他的全力來決戰，不可留著大量預備隊，更忌逐次增加，如此纔能達到戰鬥的任務！要知道我們這次作戰失敗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由於一般官兵，缺乏獨立作戰的精神與素養，這是我們高級指揮官所應負的責任，因此高級指揮官一定要有精神有決心，然後我們要某一部隊守，他一定能守，要某一部隊攻，他一定能攻，過去因為我們高級指揮官缺乏精神與決心，所以對於要部下退卻的腹案，卻在二三天以前就明告他，而對於要部隊固守的命令，反不提前發表，這真是開從古以來戰爭所未有之先例，是我們革命軍人莫大的恥辱！今後大家務要以此為鑑戒，人人都要有精神，有決心，有獨立作戰的氣魄與能力，如此，纔能指揮部隊，戰勝攻取，來完成我們抗戰革命的任務！

--------------------------------------------------P.64--------------------------------------------------